邻居二哥~李振起

邻居二哥~李振起

2019-04-20    22'57''

主播: 清泉洗心^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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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邻居二哥 李振起 当我闻讯赶到老家时,邻居二哥 已经静静地 躺在透明的灵棺里 等待火化了。灵前的遗像,目光暖暖的,在笑眯眯地 望着众人望着我。刹那间,泪花迷蒙了我的双眼,思绪 潮水般汹涌而来。 一 二哥家哥们儿多,大都长得 高挑秀气,英俊潇洒,五弟曾是 部队文工团 团长,在多部电影和戏剧里 饰演过重要角色。唯独二哥长成了 敦敦实实的车轴汉子,大眼睛一瞪时,活脱脱 倒拔垂杨柳的 鲁智深。但二哥爱笑,且笑起来温温柔柔,所以尽管他外形彪悍,却给人一种 和蔼可亲的感觉。听姐姐说,我小时 邻居二哥很 喜欢我,见到了总要抱抱。但每次 我都惊恐得挥着小手“不哇不哇”地喊叫,因为他满脸的络腮胡子,亲吻时 会像 针扎一样的疼。直到我会走路了,遇见他 也会惊慌逃开,弄得他常常尴尬地 嘿嘿笑。有一次,我正在和小伙伴们 玩儿泥手榴弹,见他要抱我,慌忙中 朝他甩出了一枚,不偏不倚,正打在 他的眼眶上,顿时给他来了个 乌眼青。妈妈 正好碰见,气恼地 要教训我。他 一边捂着眼,一边护着我 摆手说,不怨孩子,怨我呢!说完,眨巴着熊猫眼 去干活了。望着远去的二哥,我觉得很对不起他。 二 最初对二哥感兴趣,是听大人们讲了他娶媳妇的故事。二哥的媳妇,个子高,人漂亮,还有文化,13岁就当了儿童团长,站岗放哨 送情报 比男孩子都强,是村里男人们梦中的 美人。不知怎么 偏偏就跟了二哥,当时许多人嫉妒,特别是光棍儿和光棍儿的妈妈们 都耿耿于怀,说 多好的一朵花呀,咋开在 他怀了呀!结婚时,二哥18岁,二嫂14岁。懵懂的二嫂,洞房花烛夜和二哥一个炕头 一个炕脚地 拉开了距离。二哥自然懂得男女之间的事,但惧怕二嫂,不敢放肆。 几宿过去了,二哥忽然发现了 秘密。原来,二嫂 虽然不怕鬼子汉奸,但怕黄鼠狼 掐鸡。二哥窃喜,就动了 心眼儿,睡觉前。用线绳绑了 窗子底下 鸡窝里的 鸡腿,把线绳从窗户的猫道孔 穿进来。等夜深人静,二嫂睡熟了,二哥就悄悄拉线绳,抻得鸡在窝里玩命 嘎嘎叫。惊恐的二嫂,自然就向二哥靠拢了……哈哈,这么有趣的人,肯定还有 有趣的事儿,我们一帮小孩们就和他亲近起来。邻居二哥也很高兴,每天晚上乘凉时,就给我们讲故事,什么牛郎织女,老狐狸成精,猪八戒背媳妇等等。一天晚上,也许是久听生厌,我们要他讲个新鲜的故事,他搓着粗糙的大手挺为难,偏偏我好搞恶作剧,就说你给我们讲讲黄鼠狼掐鸡的事呗,小伙伴们雀跃着起哄,他窘得连连摆手说:“瞎掰,瞎掰,没有的事儿,你们这帮小屁孩儿!”我们像打了胜仗般开心大笑,都觉得二哥这个人,嘿,还真是不错。 三 真正觉得二哥好,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事。文革中,我回村务农,队长 让我和几个小伙伴打畜草,由二哥带着我们。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正是桀骜不驯,惹是生非的年龄。一天,地里即将成熟的玉米,逗引了馋欲,我们互相一挤咕眼,就悄悄钻到青纱帐偷烧玉米去了。吃得正香时,二哥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且不由分说抢过我手中焦糊的玉米,猛啃了两口,把自己的嘴和脸都弄得黑乎乎的。正当我莫名其妙时,护秋的人员出现了,人赃俱获,我们都傻了眼。问题严重的是,几个人中,只有我是黑五类子女,在“时刻警惕阶级斗争新动向”的年代,这是闯下了大祸啊。果然,护秋人员要将我带走,二哥跨步上前拦住说,不行!是我让的,不关孩子们的事儿。护秋人员不敢跟他动硬,只好带着作为证据的玉米悻悻地走了。二哥见我吓坏了,就拍着我的肩膀安慰说。不要怕,有我呢。还悄悄叮嘱我:“回家不要说,看我叔婶害怕啊!”当天傍晚刚收工,驻村工作队就追查此事,用大喇叭喊他去大队部。记得那天,因为要去见工作队,自己的衣服太脏,他就穿了老婆的蓝褂子,走在街上,人们窃窃私语,我却觉得二哥是村里最美、最仗义的男子汉。二哥90岁那年,我回老家去看他,提起这事,他拍着胸脯幽默地说,你说,当初哥傻不傻?穿啥褂子啊,咱这身板,光着膀子不就是模特吗! 四 在同一个生产队干活,我发现平时寡语少言的二哥,竟有着不寻常的侠骨和柔肠。一年冬灌。二哥我们几人在上水渠巡逻。忽然塌方,眼瞅着口子越来越大。在大家都惊慌失措时,二哥脱了棉裤棉袄,光着身子抱着一个大筐就跳了下去,堵着口子喊大伙赶紧填土。口子堵住了,他却冻得嘴唇发紫不能动弹了。人们把他拉上岸,帮他穿上衣服,好半天他才说出话来,我感动极了。事后问他 当时怎么想的,他瞅瞅我说,想,想啥?护堤跑了水,赶紧堵口子呀!什么,我冷?这天儿,脱光了下水,谁不冷!没有一句豪言壮语,却使人听了 荡气回肠。 1972年,西关 引河清淤 打冻方,生产队在野地里搭铺住宿,我自忖是黑五类子女,就主动地 选择 睡在了离地炉子 最远的北边。铺子是秫秸夹的,虽然抹了泥,靠铺边 能感觉到 嗖嗖的冷风。早晨醒来,眉毛上都挂满 白霜。刚住了两天 就下了雪,天更冷了,晚上睡觉时,我惊异地发现二哥的被褥 铺在了 我的北边。他用 有力的大手 止住了我的 推辞,笑着对我说,你看哥 这墩儿,比你抗风呢。我湿润着眼睛 睡下。睡梦中觉得 越来越暖和,天亮了,我才 发现,二哥的狗皮褥子 盖在了我的身上…… 五 与二哥为邻几十年,我们有了亲兄奶弟般的感情。1993年春,我调到县 经济开发区工作,家属 也要搬走,他闻讯,晚上 赶来我家,也不说话 只是默默地坐着,等串门的人都走光了,他才呐呐地问,真的要走吗?看着他 恋恋不舍的样子,我也 有些动容,为了转移情绪,我点点头后 说,哥,不选一些家把什 做个纪念吗?因为我知道,我用的锄 锨 镐 柄 他 都喜欢,不料,他勉强地笑了笑说,那,给我几本书吧。我有些愕然,二哥不看书哇!但发现他拿的都是二嫂爱看的书时,我旋即释然,也许是一种寄托吧。当时没有多想,因为二嫂已经去世多年了。 搬家是在个周末的傍晚,乡亲们都来帮忙,二哥也来了,人多好干活,不到夜间9点就装车完毕了。因为对门的四妈叮嘱过,要过了深夜12点 才能搬家,我虽不信,但知道不能拂了乡亲们的好意,也想和朝夕相处的乡亲们再多说一会话。不料,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因为我在 村里,谁家喜事 管个账房,逢年过节 写个对联,脱坯盖房的帮个功夫,甚至 给谁家刻个戳 分粮用等,加上妻子 又为人 热情友善,所以话别时 就都忆起我们的好来。男人还到好,动情也能控制,女人们就不行了,说着说着声音就变了,有的甚至 抱着妻子哭起来。我感觉不妙,因为妻子根本 不愿意离开家,是我托 人做了动员才勉强答应搬家的。不能再等了,我就给司机使了个眼神,聪明的司机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大声说,路远呢,还是抓早走吧!说着 把预备过夜盖的被子 卷起来不由分说地塞上了车…… 车,在前头缓缓地行驶,我和乡亲们在后面慢慢地走。二哥拉着我的手,一直没有说话。到了街头,我再一次谢绝乡亲们的相送,这时,二哥双手握住了我说了一句话:“三弟,常回家看看,别忘了,这里才是家呀!”几十年来,这个声音一直响在我的耳畔,时时提醒我常回老家看看 六 后来,我才明白漂亮的二嫂为何对二哥不离不弃。二嫂爱看书,在那个年代,庄稼老娘们儿爱看书,会被人耻笑为 不会过日子的。二哥却说,看书有啥不好,不但鼓励二嫂看书,还托我 给二嫂买书和借书,后来我到了乡文化站工作,二哥中午不休息,跑七八里路到文化站给二嫂借书。二嫂有肺病,他包下了地里所有的活,哪怕是虎口夺粮的麦熟季节也不让二嫂下田。家中养着几只下蛋的母鸡,他没舍得吃过一个鸡蛋,都留给二嫂和孩子们,二嫂跟我说起这事时,声音有些哽咽。 一年夏天,我下班到家还没吃完午饭,二哥就急急忙忙跑来说,你二嫂子想冰吃,怕是火烧膛呢,这个时候,我咋能离开她啊,你能不能帮哥个忙?我二话没说,抓起一个馒头,骑上自行车就奔了县城。不料,赶到窖冰处,人家刚刚把冰卖完。我又去了县外贸冷冻厂,得到了支持。来回九十多里路,当我把冰交给二哥时,他抹了抹我脸上的汗水什么也没说,但我却从他的眼里,读懂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激。 二嫂去世一年后,二哥遇见了我,他悄悄拉住我问:“那边有卖书的吗?”见我愕然,他指了指天空说,“不知你二嫂有没有书看呢。”二哥话语轻轻却令我心灵震撼。为了安慰他,我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那天晚上,他默默地给二嫂烧了很多的纸钱,火光映红了半条街。后来,村里有人撺掇他再找一个伴儿,他摇摇头说:“她在那边等着我呢,我要是找了,将来见了面,我怎么跟她交代啊!”就这样,他一直坚守了33年,直到他94岁离世。 我默默地在他的灵前焚烧着纸钱,燃起的火光把遗像照得亮亮的,蓦地,我惊异地发现罩棺里的二哥,身旁摆放着几本书,正是那年二哥找我要的。啊,多么有情有义的二哥呀!我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