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桑卓玛】山居

窗外，起雾了，整个坪定关笼罩在迷离的梦境中。 此时，有一些雨点拍打在窗棂上，嫩绿的柳叶儿颤颤地抖动着，是雨滴沾湿了柳絮，让那一份万千的风骚安静了下来。站在窗前，凝望一重重空濛的烟雨，想那人间四月天，以及那缤纷色彩背后清清澈澈的爱恋……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山居坪定关，在岁月泛黄的纸页间寻觅着那些远去的爱情，愁肠百结、挥之不去的还是依稀朦胧的红尘往事！ 一条路，连着千山万水；两颗心，隔着烟波岁月。爱情总是伴随着复杂的矛盾，爱与被爱谁能说得清楚？滚滚红尘里不会有绝对完美的爱情，也不会有绝对完美的结局。一身诗意的林徽因，在尘世里倾心地爱过、真诚地生活过，对我们来说就是那个永远向着明亮张望的眼睛！ “咚咚咚！”传来清晰的敲门声，是隔壁的女孩子。 “我知道，你又在窗前唱歌。”说着，一杯热热的黄酒递到了我手上。是薄酒，一种很淡很淡，几乎不含酒精的粮食酒。对平日里不胜酒力的我来说，这个最好不过了，绵绵的醇香，淡而有味。 雨，还在下，如泣如诉。我合上书页，下楼去吃午饭。大师傅做了一锅子面，鲜红的西红柿、翠绿的青菜叶，在油汪汪的面条间游离，一看就很有食欲。我们的老大陈永红，端来了她自制的清炒花椒芽，我们每人端一只不锈钢的饭盒，就那样说着笑着，一如从前的学生时代。乡镇工作的清苦，雨天无端的郁闷，全被这一刻的温情悄然融化。 老大，在我们这个小集体里，有着不可小觑的人气。娇小的身材，瘦瘦的脸庞，使人怎么也无法同“老大”这个称谓划等号。原来，在所有女同志中她较年长一些，而且她在坪关的工作年限也是最长的。想起那个停电的夜晚，她点起四根蜡烛和李燕、王月红一起焯野菜、卷饼子，整个宿舍楼弥漫着腊肉、野菜的浓香味儿，男孩子、女孩子们笑着、闹着，仿佛回到了山脚下的县城里，久久不肯散场。 清晨，鸟鸣四起。坪关的第一缕曙光，总是透过层层叠叠的云雾，一丝丝，一丝丝慢慢掠过天边的山影、丛林和田野，然后回转身来，来到宁静安详的村庄里。于是，有了燕雀的呢喃，有了斑鸠的吟唱，更有了黄鹂鸟动人的天籁之音……淋着毛毛细雨，在鸟鸣中散步，这是我最喜欢的生活方式之一。云山雾罩，缥缈得好似仙境。悬崖边，一丛浅紫的杜鹃开花了。山风吹得花香四溢，而她却仰望着断崖上的天空，不论是太阳、月亮、还是星星，也不论是彩虹、云朵、还是飞鸟，她只是睁着纯净的眼睛，蓬勃地生长！多像周敦颐笔下的莲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靖边村外的小麦正在拔节，暂时还看不到带着芒刺的麦穗。我蹲下身去，脸贴着青青的麦苗，眼睛顺着麦苗的头顶平视过去，仿佛看到了六月里汹涌的麦浪——蔚蓝的天空下，金黄的麦浪随风起伏，一浪压过一浪，空气中飘荡着五谷成熟的味道。那时候，你会来看我吗？我们可以在田野里尽情奔跑，也可以采下那一树树花香，让幸福在发丝间久久地散发芬芳，而那柔柔的发丝间也必有你手的温度。 和麦田毗邻的苜蓿地里，一只受惊的野鸡拍打着翅膀飞走了，它把我也吓了一跳！也许，就在刚才它猫在那里产卵呢。是我的脚步声惊吓了它，抱歉啊可爱的小精灵！这样想着想着竟把自己也惹笑了。苜蓿草在微风中挥动着一只只小手，像田垄里随风起舞的孩子。露珠纷纷坠落，清风里涌动着无边的馨香。深吸一口气，感觉肺腑里全是田野的清凉和甜蜜，这不是小时候吃草莓冰激凌的味道吗？老大说，苜蓿的嫩尖可以凉拌了吃，很鲜美而且富有营养。可我怎么忍心伸手去采摘呢？就让它们快乐地舞蹈吧，某一天还会开出许多紫色的小花，那只野鸡的小宝宝们还会在花丛里觅食呢！ 路边那一棵石枣树开着一些别致的花朵，像苹果花，又像梨花。它们有着苹果花可爱的红晕，又有着梨花轻盈的张力，洁净而美好。当我第一次见到这种花的时候，就有一种心颤的感觉，像极了传说中的一见钟情！我问采药的农妇：“这是什么花？”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屑：“苦李儿。结点点红果子，吃了闹不死人！”心里一下子酸酸的，怎么可以这么说啊？在我心中无比珍爱的花，在她眼里却会变成那个平凡的小果子，反正“吃了闹不死人”。后来，朋友告诉我那是石枣花，果实可入药。也许，看花如看人。爱你的人，觉得你优雅美丽，用多少美好的语言赞美都不为过；而不爱你的人，却觉得你庸碌寻常，不过是滚滚红尘中疲于奔命的凡夫俗子，有什么值得惊艳与赞美？ 云雾渐渐散去，天空也明亮了许多。雨，还在下，山居的日子就是和雨水相伴的日子。我回到宿舍，又打开那本书细细地品读起来。书中的林徽因还是那么高贵而优雅，纠缠了她短短一生的爱恨情仇，多像窗外迷迷蒙蒙的烟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