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农民父亲》作者:孙慧铭.朗诵:郭慧

《我的农民父亲》作者:孙慧铭.朗诵:郭慧

2016-04-26    14'46''

主播: 司马-郭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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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我的父亲 作者:孙慧铭 给父亲打电话。临挂掉电话前,父亲说:“别忘了给你妈打个电话,她一个人在家。”   每次给父亲打电话,父亲末了都会这么说一句。父亲在威海打工,母亲在莱阳老家。父亲对独自在家的母亲很挂念。   父亲外出打工已经有几年了,之前开始并没有告诉我们,只是一次给家里打电话,母亲接的,我问起父亲,母亲说你爸到烟台去了。我问来烟台干什么。母亲说,和咱村的几个人在一个工地上干小工,去了有三四天了。   我感到很难受,说这么大年纪了还出来干什么,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母亲说,你爸不让告诉你们。放下电话,我拨通了父亲的手机,我说,爸,跟他们说一声,咱不干了,回家吧。父亲说,没事,活也不累,都是咱村的人,一块挺好的,再说还有三个多月才过年,地里也都忙活完了,闲着也慌,还不如出来干点活好。   我说,爸,一会儿我过去看看你。父亲说,不用,离你那儿有四五十里路呢。也没什么事。等我赶到位于烟台东郊那个刚开工的建筑工地时,已是下午四点多,深秋的风在这时很凉。父亲远远看到我,放下手里的工具,朝我走来,一身的尘土。走近我,还没等我开口,父亲问,你们挺好的吧,童童(我女儿)上幼儿园了?我说都挺好的。   我感觉到眼底有些发痒,对父亲说,爸,回去吧,这么大年纪了,天也要冷了,别干了。父亲笑了一下,说,在家闲这一冬天也不是什么好事,活也不累,我还不到六十岁,你看看,干这活的还有几个六十多的呢。这时,工地上的其他乡亲也围了过来,都很亲切地和我打着招呼,都是满面的尘土,都是一身的疲惫。他们说,你爸在这儿你放心就行了,活不算累,我们也都会互相照应的。   在那里站了有十多分钟,父亲说,你回去吧,一会儿就黑天了,不用担心我。点上了一棵烟,我狠狠地吸着,我不想让父亲看到我就要流出的眼泪。   我没有去问父亲他们吃的住的情况,也没有必要问,那种条件可以想得到。我也没有再坚持劝父亲回去。我了解父亲的性格,他是闲不住的。临走时我对父亲说,爸,等天冷了,就不要干了。父亲说,好。   如今五六年过去了,父亲依然在外打工,后来又去了威海,只有在农闲和年节才会回家。每周我都会和女儿给父亲打个电话,其实我和父亲也无多话,只是互相问一下吃没吃饭、这几天有没有事。倒是等女儿接过电话后,父亲的话会多起来,爷孙俩说到高兴处,女儿在这边咯咯地笑,听筒那边传来父亲爽朗的笑声。   父亲曾经很严厉,不苟言笑,小时候因为逃学和调皮,我没少挨父亲的揍。父亲脾气火爆,那时常常为一点小事就和母亲吵了起来,碟子碗也都摔过。等我长大,离家求学,特别结婚生子在异乡安家打拼后,一年回老家也不过三两次,却不经意地发现父亲的脾气变了。他会劝我:“你也三四十岁的人了,有老婆孩子,遇事先别发脾气,冷静下来,好好理顺一下,什么事也会过去的……年轻时发脾气是一点好处也没有……”又说,你母亲这辈子不容易,你们也常回来看看。   父亲在打工之前,除了单干后到上海、天津等地贩过几年零碎,几乎就再没出过远门,就是在家里守着几亩地,捎带着做了二三十年的草制品加工。人都说父亲是因为草制品生意遇冷才出来打工的,其实,父亲一直想走出来,把生意做得更大一些,但却一直没如愿。因为,奶奶住在我家。爷爷去世得早,叔父们都在外地,二十多年里,奶奶大部分时间是和我的父母住在一起的。父亲是个至孝之人。当年父亲做生意时,有一次去城里办事,中午有人在酒店请客,上了一盘螃蟹,每人一个。别人都吃了,父亲没动,父亲对其他人说,这螃蟹挺大的,下面农村买不到,我的这个不吃了,回去捎给我妈,她从没吃过这么大的螃蟹。说完父亲便让人打包,回来捎给了奶奶。当时我感觉父亲真有些丢人,而现在,我却为有这样的父亲感到自豪。奶奶爱吃炒花生米,牙齿掉光后,就没法吃了。父亲便想了一个办法,把炒好的花生搓掉皮,然后用蒜臼捣碎,放到碗里,再加上白糖,让奶奶用汤匙一点点挖着吃。人老了爱起夜,奶奶有时一晚上要起来七八次。农村的厕所在院里,而我家院子灯的开关却被父亲特意安到了卧室的墙上,这样,奶奶每次起夜,爸爸就会随手打开灯。不管奶奶一晚起来多少次,也不管什么时间起来,爸爸都会为奶奶打开灯,从来没有让奶奶摸着黑上厕所。我曾经问过父亲,奶奶每次起来你都能听见吗?父亲说,怕你奶奶在晚上看不清,出危险,我习惯了让自己不要睡得那么沉了。每次要吃饭时,父亲都会先倒上一杯水放到奶奶面前。有时家里来客人了,奶奶怕客人嫌弃,都会固执地要到别处去吃。父亲当然是不会同意的,他会说,妈,你看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和自己的妈妈一起吃饭,是很高兴的事啊。要是奶奶病了或哪天不舒服了,父亲晚上都是要陪奶奶一起睡,生怕有个闪失。同样,父亲到别人家里,如家里有老人,他也会先去问候,和老人拉拉家常的。父亲常说,一个对老人都不敬不孝的人,是不值得交往的。   奶奶是在2008年2月18日凌晨以九十高龄去世的,当时父亲就守在她身边。父亲后来对我说,你奶奶走得很安详,也没让儿孙们受一点罪,这是她的福气,也是我们的福气。奶奶下葬后,我们匆匆下山离开坟地。走到山脚,我忽然发现父亲没跟上来,回头朝山上望,我看到父亲一人正站在奶奶的坟前。等我返回那座新立起的坟前,看到这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正在抽泣。见我来了,父亲慌忙擦了擦眼泪,眼睛红红地说:“我只是心里还放不下你奶奶。”就在奶奶去世的那年,在料理完奶奶的百日丧仪和忙完夏种秋收后,父亲外出打工了。应该说,父亲一直坚守着“父母在,不远游”的古礼,外出打工,只是父亲在完成他的“出去看看”的愿望而已,这个愿望他已藏了许久许久。   去年我要买新车,父亲让母亲给了我五万块钱,我说我的钱足够了,父亲一再地坚持,执意要给,说那是他和母亲的心意。我了解父亲,拒绝他他会很难受,我只好收下,偷偷地替他们开户存放。   这就是我的父亲,我的农民父亲。父爱如酒,如他一天两顿喜欢喝的那杯烈酒,需在辛辣中细品它的醇厚,甘洌中感受它的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