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香啊香

桐花香啊香 作者：|王庆芝 　第一次觉得桐花好看是多年前在陕西。 　　那一刹那的触动，至今仍然记得。车在夜幕中飞驰，周遭是黑黢黢的迅速后退的山岭，突然几株高大的树映入眼帘，大团大团的花以压弯枝丫的魄力盛开着，摄人心魄！是桐花！原来是桐花！我惊讶地喊着，以一种初见的惊喜，渲染着车内昏昏欲睡的同行者。他们窃笑，家里桐树随处可见，怎么到了陕西就稀罕起来了？有什么不同吗？ 　　是啊！有什么不同吗？司空见惯的景物换了个地方而已。但这种喜悦并非是“他乡遇故知”的意外，而是“识得东风面”的惊讶。 　　桐花是占据记忆最多的花，儿时的春季，乡下到处都是。大多桐树都开着淡紫的花，一大团一大团，甚至有的连叶子都没有，开得纯粹而泼辣。偶有一株深紫或乳白，会显得格外与众不同。我家小小的四合院里有两株很大的桐树，至少需两个人才能环抱住。于是暮春的很多时日，都会在满地落花中踏过，从懵懂无知到二十妙龄。那时从未觉得生活在一树花下是一件美好的事，反而有些许嫌弃。 童年的春季，学校会布置一项任务：每人交几斤干榆钱。旧时村里除了桐树，就是榆树了，几乎各占半边江山，其他树种极少。可是学生不少啊，每到落榆钱的那几天，都是提着篮子，手拿笤帚、簸箕，起早贪黑地到处扫榆钱。尤其一夜大风过后，榆树附近会落下厚厚的一层，同时落下的还有桐花，干瘪着和榆钱混在一起。淡紫的花朵上已布满锈斑，纤细的花蕊萎靡在已皱缩的花中，再无高高挂在枝头时的意气风发。为了完成任务，我往往顾不得那么多，先装进篮子，到家再将桐花和其他杂物一一清理出来，而桐花往往占了篮子的大部分空间，令人懊恼。 　　也曾捡起带有花蒂的落花，将花蒂拔掉轻轻吮吸，除了微微的甜味，更多的是浓香的花粉吸满嘴，亦没有美好可言，只是好奇而已。 　　祖父每天会打扫很多次院子，尤其暮春有风的时候，桐花一朵朵地坠落，祖父一遍遍地打扫。他一向勤快整洁，容不得脚下有异物，即便老宅地面是土地，也依然被他打扫得溜光平整，并乐此不疲。那样的时光，真是静和悠长。桐花淡淡的清香，在春光中弥漫，如今想起，心中悄然升起一种安心的暖。 　　而今祖父已离开多年，老宅也破落不堪，杂草丛生。小学生们只剩下学习的任务，再不用踏着桐花扫榆钱，满大街奔忙。村子里桐树也极少了，街道和院落都硬化成了水泥地面，留下的一方土地几乎都栽成了矮矮的风景树和花草，一派新农村新面貌的时尚景象。 　　少时的自己只知道吃饱喝足之后，风一样地四处奔玩，长大后，却困于烟火。至于头顶之上的绚烂，从未在意过，任由其自开自落，看罢众生，如云飘过。那晚在陕西的偶遇，竟像三更天流星划过天际，一下子照亮内心，让心柔软起来，慵懒的思绪也在这清明澄亮的心底，带着喜悦聚拢在一起。自此，每每桐花盛开时，都会有一种久违的亲切，仿佛能把我带回到那无忧无虑的童年。 　　经常走过那条街，一处废弃的老宅里有两棵桐树，每次路过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树身微倾，枝丫刻意修剪过般，没有旁逸斜出，算不上繁茂，但姿态优雅且率性。每年春季，大串的花肆无忌惮地盛开着，淡紫、喇叭状的花朵内，密密地布满深紫的星点，与白色的花蕊相得益彰，微紫的花边显得更加娇嫩。是很多人都喜爱的那种颜色，梦幻，浪漫。我亦喜爱。 　　这几日桐花正盛，你若如我般喜欢，就去看看吧，田埂地头，乡野路边依旧随处可见。安静地站在树下，放空自己，感受自上而下扑过来的暖香，和一些不可追忆的过往。 　　尘世众生，有人喜欢旧色，有人喜欢光影，有人喜欢人间草木。而唯有遇见，才能让人心生美好，在吐纳之间，仿佛给所有的清寂都润上了温暖，连心底的欢喜也跟着摇动。 　　王庆芝，女，河南孟州市人。喜欢读书，却希望能晨露净手，让生命怒放；喜欢发呆，却梦想能执杖天涯，随处可栖。愿以后所有的时光，都能怀揣澄明之心，在文字的清香中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