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听】母校 文／刘川北 主播：碧海青天

母校 刘川北 每次经过城内的小学校，我家丫头都要抻长了脖子往里张望。这时候，多半是假期，校园里很安静，少了孩子的欢声笑语，少了孩子们敏捷跳跃的身影。只有几只麻雀，飞上飞下。从一年级一直到六年级，六年的时光不动声色的，一下子逃出去很远。 第一次到小学校报到的时候，丫头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情愿。面对老师的提问，她怯生生的，害羞而敏感。我陪着她在校园走了一圈，她告诉我，这条绿色的长廊不错，操场是塑胶跑道，她还特意试了试，在操场上跑了一小圈。操场边种着国槐，银杏……国槐已经结了青绿的槐豆，银杏树一半沐浴在阳光中，一半躲在阴影下，叶片形似鹅掌，微微染上了初秋的色泽，又像一把把精巧的折扇，风一吹，哗哗地响。 每天，骑着自行车，送她到学校门口。她跳下车，一路小跑，不时地向我挥着小手。每天，我去接她回家，穿着同样的颜色，同样的款式衣服的孩子，涌出大门，我鼓着两只大眼睛，紧盯着大门口……我正在努力分辨相似的包装之下，那张熟悉而俏皮的脸。忽然，脊背一阵麻麻的凉，一只小手在我的脊背上试探，她躲在我身后恶作剧，随后响起银铃般的笑。 这时候，她总会有好多愿望，比如去文体店，买印有史努比卡通画的香味橡皮，买老手艺人吹出的糖人，买蕃茄味的旋转土豆片……如果是周五下午放学时刻，她会央求我，从城中村里走近道，小巷深深，我推着车，她在一边走。那一刻，忘了繁重的作业，把沉重的书包扔到车筐里，甩着小手，仰着小脸，把无忧无虑恣意地写在脸上。 有一天，她悄悄地告诉我，说：“我们要有重大活动，欢迎来参加。”那是学校组织的校园开放日。整堂课，学生自己主持，一排一排的学生站起来，像山坡上挺立的小松树，朗诵激越振奋，仿佛阵阵松涛在山谷间回响：“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那一刻，你的心弦绷紧，你能感受到一种希望，一种力量，让你激情昂扬，让你血脉偾张。那一刻，我感觉，孩子长大了，她开始尝试独自撑起一片蓝蓝的天。 我的女儿朗诵了她的作文《哭泣的小河》。那个腼腆害羞矜持的小姑娘，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中，神态自然声情并茂地朗诵……这是我不能想像到的。我拍了视频，拍个照片，只可惜在电脑修复时，荡然无存。然后年轻的郭校长讲她的治校理念，讲她的心得与感悟。讲话的内容已经记不得了，只是感觉那清澈的声音和简洁干练的手势，甚至容貌和眼神有些神似于配音演员丁建华。 “爸，你知道师昌绪是谁？……他和我是校友。” “爸，我的数学考砸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六小龄童来我们学校，我想和他合个影……” …… 直到她毕业的那一天。她告诉我，毕业典礼上全班同学唱了一首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 我家丫头已经长成大姑娘。她还保留着那枚校徽。有时心血来潮，她问我的母校在哪里。我的母校在哪里呢？人到中年后，似乎再没有人问过这样的问题。我的母校在那个偏僻的小村庄。而今学校已经合并，那些校舍已经被拆得面目全非。就连那一张毕业照也已经成了难得一见的老古董。我们怀念它，因为，我们的少年时光只有那么多，只有浅浅的一湾，那些纷乱而迷离的少年时光，被装在一个精美的容器里。这个容器就是——母校。 我家丫头伸长了脖子张望。我也出神地望一望。仿佛再等一等，那个瘦瘦的，稚嫩的，脸上写满天真的小姑娘，就会从时间的另一个点上，从校园里跑出来，和我来一个暖暖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