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年，文：李天行

悲年 文/李天行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仅以此诗纪念杨改兰和我的悲哀。 一、28岁 你可知道，在城里 28岁，很多人在享受着 单身的自由，而你 却做了四个孩子的妈妈 你可知道，有人在 28岁，演绎了与82岁 惊世骇俗的爱情，而你 却用斧头，砸开了冥界的大门 红色运动服并不辟邪，只是比 灰土地上斑驳的苦苣菜鲜艳 你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苦啊 化作了口中吐不尽的白花 “他们把我逼上了！” 你可以勇敢地，把孩子们 带进阴暗，为什么不敢 争取，你想要的光明 “拉扯到18也是让人处理” 你有怎样的伤，怎样的绝望 让孩子们默默地和你共赴黄泉 让你忍心，把奶奶、父亲 和正值壮年的丈夫，扔下 二、6岁、5岁、3岁 你们是未开的花呀，祖国 都是你们的，可是，你们就这样 跟定了妈妈。你们可知道，妈妈 要带你们去哪儿 你们一家八口，看一台小小的 电视，看到外面的世界了吗？ 可曾看过动物世界？一只食草动物 被扑倒后，其他的若无其事 6岁的姐姐，你学会了多少古诗 可会在妈妈锄地时，给5岁 和3岁的弟弟讲：“最喜小儿无赖， 溪头卧剥莲蓬。” 当耳朵和鼻子爬出血虫，你们 是否害怕？是否看到，苦苣菜上 开出了红花，姐姐是否看到了 红领巾，弟弟是否听到了歌唱 我们的祖国像花园，花园里花朵 真鲜艳，灿烂的阳光照耀着我们 每个人的脸上都笑开了颜。太姥姥的 笑脸在眼前•••••• 三、31岁 救护车开不进村呀，你抱着 3岁的儿子，跑到村口 漆黑的山村，闪烁的警灯 没有带来希望，你又把孩子 抱回了漆黑的家 你没流泪，等着妻子醒来 “恨你老婆吗？”“不恨， 孩子还可以再生，只要老婆 能救回来，还能再生活。” 你的泪，终于在两天后 倾泻而出。看着妻子被推进 生不再见的世界，你的恸哭 敲碎了，支撑你活下去的骨头 31岁年轻力壮的你，没有去找 妻子离开的原因，找来了 礼花炮、冥纸和毒药，在 追魂炮响过之后，你岔开双腿 去追赶你的妻儿 冥纸没有烧完，油菜籽和熟羊肉 也没有带走，不知道是因为你 追的太急，还是你去的世界 本来就不再需要，这些东西 四、73岁 在阳光照不进的屋子里，您供着 几张系着领带的笑脸，他们满意地 看着，灯光下，满盆的馍馍 像您当年供着的毛主席画像 您的雨靴一直穿着，赶上雨后 您名正言顺地穿上了，家里最好的 鞋子，在来了外人，照相的时候 您保持了您的体面和自尊 73、84，阎王不请自己去 阎王没来请您，却请走了 您的孙女和孙女婿，还有 您的四个曾孙子、曾孙女 您73岁还要自食其力，猪仔 也许胜过您的孙女婿，但却胜不过 那四张稚嫩的小脸，他们是您的 快乐源泉，却无声无息地 消失在这片，您熟悉的土地 五、52岁 你已经52岁了，怎么还像孩子 一样胆小，看到女儿和孩子们的 惨状，你怎么会怕得，去找 自己的妈妈 如果，你可以及时拿定主意 少耽误些时间，会不会最少 把你的女儿留下，也让你年轻的 女婿，在世间有所牵挂 你为什么总是规矩得，像个 小学生，下垂的双手贴着身 走路颤颤巍巍，不时把头 轻微摇晃 你的嘴唇不停闭合，有什么 想说的话？问及你女儿的死因 你为什么又连连摆手，一脸茫然 “我说不上。” 你才只有52岁呀，为什么苍老得 像你家门口那烟熏的墙，你若愁苦 怎么不见你头上，有一丝白发 不见你眼中，有一丝凄凉 2016.9.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