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第八章 蓝衫
“哎哟小少爷您怎么淋成这样儿！哎哟，灿烈少爷也来啦！”乔叔一边帮吴世勋捣鼓着一边赶紧往里迎。
“乔叔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吴世勋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朴灿烈往里走。
“哎小少爷您可得把自个儿和灿烈少爷捣鼓干喽不然就得病...”乔叔没说完就被吴世勋脱下之后扔过来的外套盖住了脸。
“知道啦乔叔！”
吴世勋拉着朴灿烈上楼，一边小心翼翼的左顾右探一边轻轻的说：“嘘，咱们先去我哥的房间给你拿套衣服，千万别让他看见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家。他不让别人进他屋。”
朴灿烈看着吴世勋猫崽儿一样弓着小细腰小眼睛眨巴眨巴，小细腕子拉着自己的手，手指尖儿时不时碰到自己的掌心。他觉得，吴世勋那样单纯，而又天真，即使是在来时他对于战争的论断，那样残酷的画面，那般冷血的现实，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不是地狱，而是乐园。
“到底穿哪件合适呢。”吴世勋一边不时的往外瞧着一边来回翻着衣柜。朴灿烈则坐在旁边的桌上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吴世勋忙来忙去，觉得小家伙正经起来的时候还挺....帅的。
“哎呀！”吴世勋一个没留心，衣服全都火山喷发一样喷出来了，一件一件落在他身上。
朴灿烈扶额，刚心里夸了他帅，这么一看，还是个小家伙，于是无奈，起身帮他收拾。
先把他从衣服堆儿里拉出来，帮他拍拍身上的尘土：“你呀，还是一边儿呆着吧，我自己找！”
吴世勋瘪着小嘴儿乖乖往一边儿站。
朴灿烈好笑的看着他的小样子，然后回头看地上的衣服。
然后。
他的笑容就定在那里了。
他慢慢的蹲下身，伸手捏住一堆衣服里显眼的那身蓝色衣服，慢慢的，再慢慢的，抽出来。
然后他看到那件衣服的全貌。
“灿烈，怎么啦？”吴世勋探着头往这看。
朴灿烈立刻把衣服塞回去：“没事，我找到了咱们走吧。”说完随便拿了件白衬衣，用最快的速度把一堆衣服整理好放进衣柜——军人的优点时刻凸显，无论什么都是最规整最迅速的。
然后拉着吴世勋就出了吴亦凡的屋子。
吴世勋换好了衣服，从里屋出来，就穿了件白色的里衣，白色的长裤盖住了没穿鞋的脚。手里还拿着干毛巾，就看见朴灿烈坐在床沿儿上，双手撑着膝盖，低着头，沉思着。
“灿烈...”
“灿烈？”
吴世勋见他没反应，走过去，蹲下，仰着小脸从底下往上看他，一直到朴灿烈也抬眼看他。
吴世勋乖乖的再靠近，然后把朴灿烈的一只手拿过来放在自己的脸上。
朴灿烈笑，有些苦。
吴世勋撇撇嘴：“灿烈你笑得很难看哎。”
朴灿烈把另一只手也放在吴世勋的脸颊上，他很轻柔很仔细的用手指滑着吴世勋的轮廓，多希望，如果此时有才力九分，珠玑万千，就可以将眼前的人，描摹仔细，无缺无虞。
吴世勋刚想说什么就被朴灿烈抓着胳膊提了起来，他被朴灿烈从背后抱着，朴灿烈把头搁在他的肩窝。双手环着他的胳膊。闭上眼睛不去想不去看。
淡淡的奶香。朴灿烈贪婪的汲取着。
“战场上的风，太冷了。”朴灿烈喃喃低语。
“太冷了....”
你所想象不到的刺骨。那冰冷的战壕，和已经被风干的血渍。
一片，覆盖着一片。
吴世勋被他抱着，左手轻轻抽出朴灿烈腰中的手枪，举在两人眼前说：“但是我能感觉到，你的血是热的。”
朴灿烈听到这句话缓缓睁开眼。
“我的，也是。”吴世勋往朴灿烈怀里缩了缩。
朴灿烈抱紧他，两个人的心跳重叠。
“这个要怎么用。”
“拉开它。枪栓。”
“要怎样打得准。”
“瞄准，用心。”
“手应该怎么放。”
“放这里，左手托住你的手腕，保持稳定程度，子弹打出的那一瞬间不要抖，冲力很大，要打得狠。”
...........
“大少爷回来啦。”乔叔正端着一碗姜汤上楼。
“这端给谁的。”吴亦凡脱了外套挂在椅子上。
“哎哟小少爷淋了雨回来啦。”
“又淋雨？”吴亦凡紧皱着眉头接过姜汤：“行了我去端给他吧。”
上楼，敲门，开门的是朴灿烈。
吴亦凡往里一看，吴世勋正坐在床上把玩着朴灿烈的M1911.
吴亦凡绕过朴灿烈把姜汤放在桌上，冲吴世勋说：“过来把姜汤喝了。”
吴世勋一听是他哥，赶忙下床乖乖坐在那里喝姜汤，一边喝一边瞅着朴灿烈。
“灿烈，正好你在，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好，”朴灿烈摸摸吴世勋的头：“把它喝完，一会儿回来找你。”
吴世勋舔着嘴唇点点头。
吴亦凡站在阳台上，背对着朴灿烈。
半响，他说：“防线很可能要守不住了。你还是做好把部队往南撤的准备吧。”
朴灿烈好笑的看着他：“哥你一个洋行老板，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军事了。”
“我是不关心，可是我已经得到消息，现在所有大型的贸易行都要南迁，要不是怕防线守不住，用得着这样大费周章吗？”
“生意是生意，打仗是打仗，哥，你好好做你的生意，打仗是我的事。”朴灿烈虽说还叫着哥，但是语气明显硬了几分。
“打仗是你的事可是弟弟是我的！”吴亦凡突然回头冲朴灿烈说。
朴灿烈也靠近了几分冲吴亦凡说：“我走了吴世勋怎么办。”
“你不走吴世勋才危险！”吴亦凡上前抓住朴灿烈的衣领：“知不知道你在对他做什么？啊？教他用枪吗？他会吗？就算你教会了他，他从小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看到你受伤能吓得脸都白了他敢冲着日本人开枪吗？他敢吗？你要带着他上战场吗？啊？他能分得清诡雷和反坦克锥吗能知道空军投放的炸弹是过顶还是不过顶吗日军单是手持机枪就五秒钟三十发子弹能把人打成筛子你是要看着他被打成筛子吗朴灿烈！”
朴灿烈定定的看着吴亦凡豹子一样发红的眼孔，把吴亦凡的手从自己的衣领上拿下来：“难道吴世勋跟着你就安全了吗。”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朴灿烈好笑的看着他：“哥，我从来不知道一个洋行的老板还能知道诡雷和反坦克锥。能知道就连普通战士都可能分辨不出的过顶炸弹还是不过顶炸弹。”
吴亦凡突然愣住。
朴灿烈戳着吴亦凡的胸口：“这里，流淌着的，是跟我一样，为党国尽忠为这四万万中国人倾洒的血，它是热的。你不会让它冷却，我朴灿烈，更不会。”
吴亦凡皱着眉头拿下朴灿烈的手：“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朴灿烈摆摆手：“这已经不重要了亦凡哥，”他抓上吴亦凡的肩膀：“重要的是，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没有人会知道你无名的牺牲是为了谁是为了什么，你可以连身后浮名都不要，我凭什么不能战死沙场。”
“你他妈不要跟我说死这个字！”吴亦凡也抓住朴灿烈的袖子，咬着牙一字一顿说。
“没有人想死！”朴灿烈也突然提高了分贝：“没有人！你不想，我不想，所有的中国人都不想！可是这是战争！是战争！必须有人牺牲必须有！”
两个人突然都只剩下了喘着粗气，不再说话。
朴灿烈松开吴亦凡，抹了把脸。转身要走。
“等等。”吴亦凡看朴灿烈要走叫住他：“我刚刚的话，也希望你能想一想。我是说，世勋。”
朴灿烈点点头，然后走出阳台。
原本我以为，至少可以有一个人，保你一生无忧的。
可是当我看到那身蓝色的黄埔军装时，我才真真切切明白，为这片土地倾洒热血的人，不止我一个。
那时，我是开心的。有这样的人再多一些，中国就多了些胜利的希望。
后来，我是难过的。吴世勋。
我是难过的。
吴世勋。
谁来保你一生无忧呢。
朴灿烈推开门的时候，吴世勋已经躺在床上蜷缩成一个小球儿睡着了。
吴世勋一听开门声，睁开迷蒙的眼，一看是朴灿烈，咧开小嘴儿笑笑，拍拍床沿儿，示意他过来躺下。
朴灿烈笑笑，过去，和衣躺下，拿起吴世勋的手，看了又看，然后自己的五指插进了吴世勋的五指间隙，十指紧扣。扣紧。
吴世勋嘿嘿两声往朴灿烈怀里缩了缩。朴灿烈拍着他的背。
“我刚刚把你说的都记下了哦。”
“恩...”
“明天要教我什么呢。”
“明天...不教了。”
“为什么呢...”
“要回去打仗了..”
“灿烈小心哦..”
“恩...”
“灿烈我睡了哦。”
“睡吧...”
“等我睡着再走...”
“我不走..”
“灿烈到底...对我有什么希望呢...”
“我希望你........安乐百岁，福寿绵长。”
“情况确定属实吗。”他的帽檐压得很低，问着对面的人。
“我哪有那个胆子骗您那，我们往李盛扬李团长那里送粮草的时候，的确是看见有日本人从那里出来的。”对面的人摘了军帽擦了擦汗。
他拿出怀里的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放回去，说：“我可以用一下你们的军事专线电话吗。”
“您请用！”
他点头示谢，拿起听筒：“还请你们回避一下。”
“是！”说完挥挥手，带着人就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拨通。
“请接八一五专线，通知八号和六号，情况有变。”
临走时看看怀表，时间刚好。把帽檐再压低，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迅速的消失在黑夜中。
擦着一头冷汗的人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旁边小士兵说：“乖乖，这就是军统的人呐。”
“嘘！”他给了小士兵一个爆栗：“军统俩字也是你能说的吗？”
小士兵揉揉脑袋用青岛方言说：“哎哟你白（别）拍我了，我脑瓜仁儿疼。”
他叹了口气：“哎...我到现在只见过两个军统的人。上次那个比他还要高一些，本来我以为那个就够年轻了，他比之前那个看起来还要小上几岁...”
“特（他）怎么老看特（他）呢（ne四声）（那）块怀表啊。”小士兵抄着袖子问。
“啧，人乐意你管着么，人习惯，人怀表好看。”说完给了小士兵一个白眼儿走进屋了。
小士兵夸张的学着他的样子重复了一遍：“人习惯人怀表好看。”切，有什么大不了的，俺也有。俺来当兵的时候俺媳妇儿给俺的。
就是不知道，啥时候还能再回去啊。
小士兵抬头看看月亮，抄了抄手，吸了吸鼻子，心想说，俺娘从小就跟俺说，不盼着俺当岳飞，因为岳飞只有一个，俺就当岳飞手底下的小兵就行了。只要能杀几个鬼子，俺也算英雄了。
想完他傻兮兮的嘿嘿了几声，背着手唱着小曲儿回屋了。
他也许不会明白这样一个道理。
哪怕他只是杀了一个鬼子，烈士名单上都会有他的名字。
有些人，比他流了更多的血，却始终都没能留在历史的旧册里。
历史，需要无名的鲜血。
战争，需要无畏的牺牲。
中国，需要他们。
大家还在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