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夜为床,有梦可栖。

以夜为床,有梦可栖。

2017-02-21    11'51''

主播: 🎩罗曼小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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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以夜为床,有梦可栖 潘云贵 2016.12.14 阅读 30万+ 关注 夜是一挂不熄的烛火,若你有梦,请你亮着。 ​这几天头总是痛,仿佛有人正用一根隐形的吸管透过我头顶的发旋,努力吮吸脑浆,它越来越空,越来越紧,沦为只剩外壳的椰子。 我不敢多想事情。 在前往日月潭的巴士上,自己的呕吐之感非常强烈,闭上眼睛静静靠着椅背,强忍住,连平日不愿舍弃的窗外风景都不敢看了。到了日月潭,面对好山好水,我也提不起兴致,游艇更是没有坐,只沿着涵碧步道走上一圈,回到起点,山间时晴时雨,雨积云和光在争夺这片从小就在我们脑中存在的天地。 我端着相机拍了些风景,便早早地在游客中心等回台北的车了。 拉鲁岛没去,猫囒山没去,玄光寺没去,玄奘寺也没去,连每个观光客在码头争相与之合照的刻有“日月潭”三个红漆字样的碑石我都懒得理会,那是别人俗气的仪式。 一路旅行下来,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只是头痛得有些厉害。 幼年时常听得身边大人叫囔头疼、失眠之事,那时喜欢模仿,好的坏的都学,遇到事端也不编着凉闹肚子这样的借口躲避,而是人小鬼大直叫着头痛,大人当然懂得这些伎俩,往你额头一摸,说道:“又没发烧叫什么头痛!”或者“你们小孩子哪来什么头痛!” 因为痛在别人身上,自己不以为然,便存有侥幸心理,认为那只是大人的病,作为小孩子,不用担心。 ☯☯☯ 毕竟是天真,不曾想过未来,自己也将长大成人,告别童龄。 头痛就来了。 在某座拥挤不堪的城市,在某条霓虹闪烁的街巷,在某个噪声惨烈的场所,在某辆颠簸摇晃的车上头昏脑胀,迷迷糊糊,身体都在模拟受到外围巨大创伤后的疼痛、麻木、倦怠、无力。 仿佛可以预知离自己不远的死亡。 仿佛面对死亡,也不觉得是件恐惧的事。 在我试图以撰写文字挑战自己惰性的那几个夜晚,我深刻体会到自己对身体的辜负带来的痛楚与一种巨大的毁灭感。 自己像住着火的冰块,从里往外地烧,疾速地融化,流出的汗水却是冰的。肝脏、骨骼、神经、视网膜都在崩塌,血液仿佛失去河道,在体内自行流窜。 是抗议,也是起义,要解构我。 时间是这场运动最大的帮凶。 在时针、分针、秒针纷纷竖起针头,向我刺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在陷落,并无处可躲。 在人间,许多人都以不同的方式死在自己手上。 ☯☯☯ 有天午夜,尹发信息过来,对我说:“你难道忘了P之前就是这样熬夜才病的吗,你难道要重蹈他的覆辙?” P是尹的对象。两人因为两人身居异地,尹在西部支教,P四处实习,尹不能天天照顾P,自然不能督促P按时睡觉。去年下半年对P来说,简直是在热锅里熬着,他一次次跟我打电话,不断地说自己要死了。 厦门岛内寸土寸金,当P一个人面对每月两千的房租时,他的手里总是空空的,但因着自小养成的犟劲,又不肯跟家里说,总想着自己解决。一天到晚都在外面做兼职,回来还要写论文。 连续三天下来,P脑中的炸弹,引爆了,进了医院。 “我第一次出现在抢救室的时候真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朋友说我已经痛得快昏厥,手里还死死捏着念珠,像是在给自己做超度。”P说。 从与自己相近的个体身上,我们总会看到自己的未来,或好或坏的可能性。 于是我知道,如果我继续这样以夜为路走下去,终究是要走垮的,眼睛、内脏、皮肤都是吃不消的。 ☯☯☯ 我们做每件事,兼有得失。太过用力地去获得财富、名利,失去的常是精力、生命。 读过司汤达的小说《红与黑》,觉得于连·索雷尔在追求欲望和权利的路上用力过猛。身为底层人民的儿子,自卑感一直充斥着他的世界,他崇拜拿破仑,为了摆脱身份,竭力地从底层跃入上流社会,他不断分裂自我,杀死过去的自己,辜负了德·莱纳尔夫人,也辜负了玛蒂尔德。最终,这个男人被你向往的上流社会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里面的玛蒂尔德是偏执狂,对爱情的狂热呈现出一种病态。她说:“如果于连虽贫穷而生为贵族,那我的爱情就不过是一桩庸俗的蠢举,一桩平淡无奇的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了;我不要这样的爱情,没有丝毫伟大激情的特点,即需要克服的巨大困难和吉凶难料的变故。”在一定程度上,她对爱情自身的爱远胜对于连的爱。当她剪下自己头发给于连,并让对方做自己的主人时,当她说出一句“我爱你,直到我死”时,不得不赞叹司汤达竟然如此刻画出一个为爱痴狂的女人。 太用力地活,往往与初衷背道相驰,哀思如潮。 还未疾速无意识去摧毁自己身体机能时,我都保持着一些习惯:早睡。散步。按时饮食。保持温和淡然情绪,勿骄勿躁。 那些日子里,我与自然走得最近,红尘在眼前也像隔世。内心欢畅,仿若幼童。后来出于一些世俗的目的和缘由改变心内初始设置,便乱了,事事做得亏欠初衷,实在不值。 ☯☯☯ 那日在敦南诚品书店看《创作者的日常生活》一书,里面写到荣格在波林根的生活,每天早上会用两个小时专心写作,剩下的时间则在书房里画画或沉思,到山上散个长步,接待客人,以及回每天源源不断的来信。他在下午两三点喝茶,晚上会为自己准备丰盛的一餐,睡觉时间则固定在十点。他说自己在波林根,是置身在真实的生活中,是深沉的自我。 “我不用电,自己烧火开炉。到晚上,我点起旧油灯。这里没有自来水,我由井里打水来用,自己砍木头,煮食物。这些简单的动作让人简单,而要简单是多么困难!”话的末尾,是荣格的思考,饱含对近似于隐士生活的珍惜。 我不禁也开始反思,自己现在离曾经的简单生活究竟有多远。现在的自己打破了原来遵循的规律,过着让身体不舒服的生活,是不是在虐待自己?我有点累了,想回去。 ☯☯☯ 下午躺在床上睡着了,醒来后,台北又下雨了。 心空空的,好像雨水也下到心里,把一些本不必沾染的事物冲得干干净净。这种感觉已经缺席好久。 记得年少时妈妈与我并头躺在凉席上午睡。窗外没有下雨,但槐花似雨,风里翩翩落着,从我们睡下,到我们醒来。 夏时若无雨,阳光便渐次灼热。 想起以前看小说,碰见一个词“半夏”,用来形容此时的夏天,十分贴切。 后来也查过“半夏”的意思,是一味中药,分为姜半夏、法半夏、半夏曲、竹沥半夏。燥湿化痰,降逆止呕,消痞散结。方剂中有半夏白术天麻汤,半夏厚朴汤。味道有些苦,好比莲子。 我们尝到了苦,方知甜的味道。 人都是这样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