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城子：你看见的无耻背后有困局

你看见的无耻背后有困局 作者：陈兴杰 公众号：菁城子（本文发表在人文经济学会（Hes2012）） 一 百度有权随意更换贴吧的吧主吗？ 贴吧是百度的产品，处分财产是应有之权利，当然，也要看贴吧承诺——就是很少人注意的格式合同。如果合同说吧主自治，站方不会插手，则吧主占理。查看协议，条款写得很清楚，“贴吧所有权、经营权、管理权均属百度公司”，用户发言灌水，甚至成为吧主，只是享有使用权，贴吧仍是百度的贴吧。这其实是内容平台的通行做法。微信公众号的协议也分明写着“微信公众帐号的所有权归腾讯公司所有”。公众号哪天倒霉关站，你只能徒唤奈何，不能说它有所亏欠。 百度对吧主提出一大堆资质要求，除了硬性考核指标，其他要求非常模糊，比如“吧主须自觉维护百度利益，配合贴吧管理组的各项工作”。吧主“不认同百度贴吧价值观”“不积极配合百度贴吧推出的相关官方活动”，百度可以主动更换吧主。 百度想将贴吧流量变现，无可厚非；坚守公益的吧主“不符合百度利益”，被换掉就不可避免。换吧主这事，百度激进粗暴，吃相难看，合法性上倒说得过去。 二 不厌其烦地谈私产和契约，是因为有人提出的建议含着危险的倾向。一位政法大学教授说，贴吧是网民自己建立起来的，控制权应该是网民，“贴吧就是土壤，网民负责播种、收获，百度负责土地管理”。还有人说，疾病吧是病人聚集交流，传播知识之地，经过多年耕耘，已具备公益属性。他们要求贴吧保持公益属性。甚至有人干脆提出，政府应该接管百度。 这显然是胡扯。贴吧是百度公司毕十几年精力建立起的产品，仅仅因为客多，病人可怜，就变成公益场所？不讲道理。 人多所以公共，命苦所以公益，商业化就是冷血——这种套路只会将社区网站毁掉。无论百度还是创业者，他们都在兢兢业业地经营社区。如果没有盈利基础，它们将无法持久壮大，服务更多人群。百度公司资本雄厚，如果将贴吧公益化，这确实是吧友福音。吧友可以自治，营建一方友爱互助之地——这一切取决于百度公司决策。 问题是，百度是上市公司，贴吧是苦心经营的拳头产品，流量巨大（几乎是QQ空间以外社区类网站流量的总和），业绩增长的任务下压到部门，让他们放着数十亿不赚？强制要求贴吧“公益化”，不仅股东和高管不甘心，底层部门也会偷偷做手脚，员工中饱私囊，灰色空间巨大，腐败难以避免。 百度公司大可长期养着贴吧，博公益美名，建功德浮屠。如果想赚钱，也没什么可指责，毕竟赚到钱可以更好地提供服务。到这一步，百度还是没问题。 三 百度贴吧的商业化选择了最糟糕的道路。 巨大的流量导向几乎确定无疑的骗子公司，可怜的患者散尽家财，搞不好闹出人命（这几乎是确定的）。聪明的公司高管、员工不可能不知道。他们选择了缄默，纵容。为什么急功近利，选择一条竭泽而渔、道义有亏的道路呢！ 百度公司的价值观确实出了问题。为了赚钱，味着良心，不择手段，不顾道义。做出这种事情，市值再高也称不上好公司。我知乎看到一条段子：“给你50万，让你按下一按钮，同时会有一个你不认识的人死掉，你干吗？”有个回答得到了最多赞：“百度已经这么干了。” 百度为何不选择靠谱的医院合作呢？除了价值观有问题之处，我想答案是：公立医院没有广告需求，急需推广的是不太正规的民营医院，骗子尤其活跃。 四 目前市场上，无论医疗器械、医师资质还是专业水平，公立医院总体更胜一筹。公立医院几乎就是事业单位，没有竞争压力，没有市场部门和推广费用，更不要说担心没病人。怎么会没病人呢？从挂号大厅到各科室病房，到处人山人海，病人抱怨不迭，医生诉苦头疼。公立医院普遍亏损，怎么还会花钱招徕病人？ 医疗领域，百度能合作的只有民营医院——莆田系为代表的民营医院正急剧扩张。从性病、美容整型、不孕不育、再到男妇科，民营医院攻城掠地。把民营医院等同于骗子是不符合真相的。民营医院极大满足市场需求，缓解医疗匮乏的窘境。公立医院占据主流，聚拢大量病人，民营医院只好另辟蹊径。于是他们将目光投向互联网，尤其是搜索引擎。 淘宝有假货，民营医院也有野狐禅、劣医、骗子，这都无需讳言。这是医疗市场的真实生态。没有互联网，他们会到处张贴小广告，往电线杆刷号码，在楼道墙院抹广告……互联网时代到来，他们转移到了网上。互联网上的另一种邪恶，放大了这种现象。 五 搜索引擎如果是竞争性市场，那会具有自净机制。 百度可以不知廉耻，一搜疾病全是假广告，一搜图片就跳出黄图，贴吧卖给下三滥骗子——竞争对手会抓住这点，提供更好服务，抢占市场。这种竞争无需你死我活地碾压，它只需无法忽视的存在，显而易见的对比，就足以督促差劲公司做得更好。 谷歌占据搜索市场三分之一版图时，百度比今天优秀。他们开发出多款成功产品，运营注重用户体验，这正是它成功的基础。谷歌退出中国，竞争的压力消失，百度可以和最差劲的公司合作，哪怕是显而易见的骗子——赚钱太容易了，各部门都不愿在挑选合作伙伴上投入资源，做一些调查。只要钱多，谁在乎名声呢？不三不四的阿猫阿狗就攀上了百度。 市场上还有类似雅虎、搜狗、必应这些搜索产品。它们太小了，做得不够优秀，对百度起不到撼动作用。希望这几家公司能做得好些，更多公司能起来，给百度制造一点危机感。 六 医疗市场糟糕加上流量垄断格局，造成了这个畸形生态。民营医院还远未成熟，一方面他们致力于做强做大现代化，另一方面摆脱不了江湖习气，对网络流量高度依赖。百度有钱就赚，吃相难看，丝毫不在乎用户的看法。 公立医院供给不足，效率低下，服务水平低，这是长期的痼疾。民间资本进入医疗市场，提供竞争性服务，这是医疗领域真正向好的唯一途径。民营医院的佼佼者会脱颖而出，各地会出现实力雄厚的连锁医院。它们正规齐全，注重品牌维护，客户经营，会竞相在网上投广告。如果搜索市场自由开放，呈现出的网络环境也会比今天好很多。 七 上面所说的是远景，说说眼前的贴吧。 百度股价上涨乏力的背景下，流量资源变现，寻求新的盈利增长点，这是摆在管理层面前的问题。售卖贴吧管理权能赚不少钱，打广告是重要的盈利来源，百度公司是不会放弃的。百度贴吧的商业化只会更谨慎，目标却难改变。价值巨大的疾病吧，百度会将管理权卖给公立大医院、民营医院、医学组织、公益组织，还是寻求新的变现渠道，这些都有待观察。 吧主们应该认识到，“吧主自治”并非天经地义。经营模式改变是百度贴吧的战略选择。吧主们手握重要资源，想让疾病吧生态良好地维持下去，应做好和百度友好博弈的准备。一个可行方案是寻求资金援助，向百度寻求营利性合作。百度也不能嘴上说公益，暗地动手脚。公开透明、堂堂正正的商业合作，才是各方利益最大化，防范骗子的最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