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雷读诗】《在故乡》（三首）作者：夏汉

《在故乡》（三首） 夏汉 池塘 家西头的池塘，很大。水面总是宽阔。 池塘泡着我的童年。 在夏季，池塘泡着我的肉体。 从早晨，到傍晚。上学了， 迟到的我，肚皮是老师的检测板—— 他刮下凝结的泥沙，一道新沟， 肚皮像撕裂的地图 挂在同学嬉笑的嘴角上。 池塘的坡上，有我们的水滑梯。 童伴的玻璃片藏在滑梯深处。午后的 屁股和肚皮，划出血痕…… 雨中，是网鱼的时刻。鱼上岸， 我们湿身，失去鞋子。 在上游的水渠里，捉一条小鲫鱼 丢一个馍筐。 得到的奖赏，是母亲的巴掌。 只有父亲是兴奋的，他抬网，捡鱼。 冬天，我们去池塘滑冰， 去摔跤，丢书包。凌晨 背起柳筐，去挖冻土，挣工分…… 直到有一天，一个童伴 拱进水下的老树根，不再出来。 我们远离了池塘。再也没去。 前几日，我在池塘边站了许久。 池塘很小，水干涸了，像个破旧的木盆。 土地 家乡的土地很平坦。也很宽阔。 几条土路，并不规则地 伸向远处。 母亲生下我们，土地养育我们—— 小麦，玉米，和棉花，供养着我们的吃穿。 现在是冬季，土地沉默着。 风过来，抱住村庄。 抱住村人的肩膀，和树上的鸟巢。 下雪了，土地大片的银子。 你看看，都会眼痛。 土地上，树并不多。 只有几棵杨树，或一棵泡桐。 在土地上，有几片坟场。一片 代表一个家族。 路边的那片，有七座坟。 那里，有祖母 和父亲。以后，我们，也都会去那里。 胡同 村子里，有条胡同。很长，又很宽。 夜晚，我和小伙伴 总在胡同里捉迷藏。疯跑，又要看人。回头 一堵墙迎上来。嘴唇上 至今还留着疤痕。 很多次，藏起来，就睡着了。 半夜里，总被母亲揪着耳朵回家—— “那里压着你的魂？！” 是的，回忆里就这个游戏没玩够。 胡同里，住着六户人家。院中有院， 院子相邻。码着麦草的屋顶 几年都不翻修。 院里人吵过架，但不结仇。 现在，几家老人都去了 自家的坟地。子孙们都搬到村外。 老院子空着。几天前 我来到这里，心空得发慌。 回过头来，再看这条胡同，又短，又窄。 作 者 简 介： 夏汉 （60.3--）河南夏邑人，写诗，兼事诗歌批评。诗文发表于《诗探索》《西部》《江南》《汉诗》《诗建设》《飞地》《大诗论》《山花》《先锋诗》等杂志。出版评论集《河南先锋诗歌论》（河南文艺出版社，2013），诗集《冬日的恩典》（黄河传媒出版集团/阳光出版社，2014）。辑有诗集《花园》《街头的证词》（待出），批评文集《语象的狂欢》（即由新华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