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我迟来的少女时代/倪一宁

09.我迟来的少女时代/倪一宁

2015-11-25    15'52''

主播: 宋元和

1306 43

介绍:
背景音乐: Peter, Paul & Mary - 《500 Miles》 棉花糖-《回不去的旅人》 牛奶&咖啡-《城市天空》 张靓颖-《you are my sunshine》 S.H.E-《你曾是少年》 作者:倪一宁 来源:知乎 《我的少女时代》上映后,一个朋友发微博说:“真的不要约我看青春片,作为一个自懂事起就努力按成人规则过活的人,我实在无法感同身受。” 这让我想起高三那年,同样来自台湾的《那些年》大热,一位女同学在食堂边嚼菜叶子边跟我们说,能不能以后发达了拍部纪实的片子啊,就叫“好多年,我们这些没人追的女孩”。 一转眼,好多年就过去了。 我的私信里拥堵着很多问题,有的是关于父母离异后不知道跟谁过;有的是受重男轻女思想影响,得不到好的教育机会;有的是告诉我说,脸上有很大一块红斑,真的很想去做手术除掉;有的干脆问我,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是不是该去死。 在大人们判定为“无忧无虑”的年纪,好多人都背着沉重的书包,在夕阳下一点点挪动着步子,不想回家,也不敢去学校。他们不是歌里唱的,飞驰而过的少年。 我也曾经是当中的一个。 回想起来难以置信,我这么一个人,居然从小学到初中,都被硬塞在奥数班里。我感觉自己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看着黑板写满再被擦掉,擦掉又被写满,题目从鸡兔同笼,变成了牛在山坡吃草,山坡够牛吃多少年的草。我最怕小测,因为成绩通常都很难看,我记得我考过的人生最低分,16。我爸爸来接我,我们过桥的时候,他问起我分数,我低着头说了。他站在原地跟我讲,一个人一次失败不可怕,一次次失败,就会让人对他绝望了。 我当时是10岁吧,语文课上老师教我们分辨过“绝望”和“失望”这两个词汇。我模模糊糊地知道那意思。我大哭起来,爸爸拎着公文包大步地走在前面,我一边哭一边追。 我小时候一点也不好看。有一年模范学生评比,班主任推了我上去,我当然很高兴,很迅速地写好演讲稿,还对着镜子练了好几次。有天教导主任过来,她看了看我,然后说:“这个学生代表的发言,最后是要录像的。她头发太短了。” 班主任心领神会,找了另外一个很甜美的女孩子代替我。但是她懒得给那个学生准备演讲稿了,就直接问我说,你能不能把你准备的稿子给她啊? 那天晚上我回家,妈妈在阳台晾衣服的时候,我仰起脖子问她:妈我能不能留长头发啊? 她盯着我看了会,然后下了结论:“算了吧,短头发精神。” 那个女老师后来调职去了某个事业单位,大一寒假吧,她突然在QQ上找我,问我能不能帮她写个年度工作总结,我还没回应,她就先发了一堆文件过来“供我参考”。我愣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回了一行字过去:“不好意思啊老师,我寒假要学车,实在有点不方便呢。” 跟爸妈也说起过这则后续,他们怪我小心眼,说这么点事情能帮就帮嘛。我假装听进去了那样频频点头,手把碗沿抓得很紧。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蛮幸运的人。资质非常一般,唯一的出彩点可能就是写作。但是我有时也觉得,那无非是因为少女时代磕磕绊绊,过早学会了体察和退后。 就连我的高中时代,真实状况也并非描述时的汪洋恣肆,我那时数学很糟糕,爸爸一边监督我,一边在来看我的时候给老师塞红包,想让他多点耐心。我去办公室的时候刚好撞见,我很慌忙地躲到门后,不知道该怎么办。 幸好后来我长大了。 我摆脱了数学,我五官渐渐长开,我有了自己擅长的东西,我对生活终于有了掌控力。但并不是说,那些昏沉的往事就不存在,没有,我常会记起,常会在突发状况面前,变回那个自卑又自傲的小女孩。 就像我的一个朋友,她去欧洲交换,微博相册里满是漂亮风景和食物,可我却总记得在自修教室的惨白灯光下,她一脸郑重地跟我说,我爸妈就是因为不懂法律,才会被人骗了那么多钱,所以我以后肯定要学法律的。 最近非常累。一面做实习、一面准备期末,还要抽出空来写稿、谈合作。刚才从虹桥回来的路上,我看着暮色四合的高速公路,想我可能是今年交大奔波在这条路上次数最多的学生。 也不是不难过的。人在现实崩坏的时候,常常想往回忆里逃。可是来路究竟也是一片荒芜,无法遮荫蔽日。退无可退,只能再硬着头皮往前走。 我真的拥有过少女时代吗?好像没有。 我小时候用的笔记本,都是爸妈单位配发的,黑色软皮公事公办的本子。我没有过那种封面五彩斑斓的本子,哪怕现在来看,幼稚得很。 我十岁的时候,一个亲戚带我去商场,问我要买衣服还是芭比娃娃。我说要芭比。那套芭比大概要800块钱,在当时算很昂贵了。我妈觉得不值,就说买衣服吧。 其实衣服穿了两年就丢了,那套芭比我惦记很久。 虽然前两年我去商场看过,觉得芭比好丑。 我好像真的,没有过粉红得一塌糊涂的少女时代。我一直都在扮演大人,扮演一个好沟通的、讲道理的、尽量不给人添麻烦的小大人。 哪怕我心底常常泛起咕噜咕噜的气泡,说凭什么。 因为阴雨天,我最近都把衣服晒在空调旁边,一个同学来找我,惊讶地说:“啊你袜子都好卡通!” 我说对啊对啊。然后得意地给她展示了我的新包,又是毛茸茸又是爱心的,完全是石原里美的风格。 她说你穿衣服还蛮简洁的,原来内心这么少女啊。 那一刻我竟然有点热泪盈眶。有点想摇醒十岁的我,跟她分享这个其实不算褒义的评价,喂,有人说你少女哦。 内心还是想被补偿吧。所以我总是喜欢一些,压根没什么用的东西。比如花,比如吃完胖三斤的蛋糕,比如可以抱着睡的玩偶,就是那种,男人会想女人怎么能俗气至此的东西。 就像我特别能理解,Angelababy为什么希望搞一个这么梦幻的婚礼,梦幻到有点鸡皮疙瘩了。十四岁就出道,看人眼色跑江湖,一路在骂声中成长起来的女明星,总是想抱着一点关乎童话的片段,试图慰藉曾经没有被好好爱护的自己。 这个执念,三好家庭出来的靠脸就能进北影的黄晓明不一定懂。 但也没关系。 人生很多遭际,都是只能自己消化、再自行弥补的。对我来说,写作算是一种自我修缮的方式。我也收到过来自“捷径”的邀请,被所谓的名流给过私人号码,说“有事情就找我”,也被人赠予过改头换面的机会,许诺过“你想做什么我都能支持你”。我没有选择这些,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骄傲,我觉得,我给得起自己想要的生活。只是时间问题。 今年生日我在帕劳。那是个热带岛屿,找遍全岛也只买到一个红丝绒蛋糕,没有蜡烛。但我面前就是非常清澈的海水,我记得自己闭紧眼睛许愿说,我想给自己一个迟到的少女时代。我会给自己一个迟到的少女时代。 我会踏过很多山川河流,我会见证很多崛起和荒废,在那些我曾跌倒和流血的地方,我会建立起一个游乐场。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巧克力贩卖店、有亮晶晶的摩天轮,有永远哼着歌的旋转木马。 那是少女时代我错过的游乐园。是我没有体会过的轻盈和快意。虽然它迟了些,但它是你的。你可以抛开那些恐慌和警惕、焦虑和不安了。你可以光着脚在泥地里奔跑,像踩在云朵上那样。 就好像那些快乐,不曾缺席。 PS:宋元和有些感冒 原谅我声音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