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她果然开始跟着保姆去送小宝,下午又一起去接。白天让保姆带着她去菜市场,去超市。她很快学会了在超市买东西,有点炫耀地对我说:“那么多架子,转来转去,妈都没迷路,都能自己出来呢。”
我说:“妈,有保姆呢,你别那么辛苦。”
她总是笑:“这点儿活比起农活儿来算得了什么?没事。”
不久后,保姆果然被她辞了。
就这样她住了下来。小宝索性晚上跟着她睡,因为奶奶会讲新故事——她的故事,都是农村那种传说的鬼鬼怪怪的,对每天听童话的小宝来说,的确很新鲜。
笑声,让笼罩家中许久的阴影散了。这种生活,让我渐渐生出依赖,再不去想她什么时候走。
天渐渐凉了,我给她买了些新衣带回家。从厨房喊她出来,让她试,她看也不看,低头择菜:“退了,不要,钱给小宝攒着。”
“妈,真不需要,咱不缺这点儿钱。”我学她的倔强口气。
她抬起头来:“惠明,军子是个浑蛋,他对不起你,妈没东西替他补偿,妈不会赚钱,能做的也就这些……”
她忽然住了口,在我震惊无比的目光中——她竟然知道,她如何知道的?
“惠明,妈早就知道了,你大哥跟妈说,军子不想跟你过了,他有了别人。妈离得太远,这些年,跟军子一起待得太少,管不了他了。那天你跟我说他出事了,我又疼又恨,他这是报应,他这是……”
“妈,他不是!”我打断她,“妈,我早不怨他了。我愿意他好好活着。”眼泪簌簌落下。
她也哭了。这是她再次来我们家之后,第一次提起军子。这是军子走后,她第二次在我面前哭。
我们抱在一起,放纵地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