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乡记事（组诗）——樵声

竹乡记事（组诗）   一   小溪奔流着 在篱笆外头，汩汩 载着竹青，走街串院 竹巷，翻飞着线槌儿 噼里啪啦，织帘 嫂子的手巧 小姑的嘴甜 晌午了，二人牵手离去 把粗瓷大碗，一次次地 端给竹荫、紫燕 汉子们轮番侃起 三国、水浒、和妲己 一袋烟的功夫 就吹破了天   二   幺叔最爱诨，早年 打麦场上，就他闲不住 不拽三叔的裤子 就抱四婶的肩 四婶气恼，说不出话 还羞红了脸 三婶性野，撂下吃奶的孩子 就撵幺叔，用竹竿抽他 要他吃奶，还要说味道 幺叔蔫了，说一定不咸 马上又叫姑奶奶 一声接一声 甜，甜！   三   杠哥，是个好后生 邻家的妮子，叫蚕姑 长得俊，善女红 杏核儿一双眸子 纤指如葱 描蝉鸟，绣蝶蜓 还用针儿刺破手 将荷尖点红   一方彩帕 她塞给杠哥，想定情 无奈被生活掳了去 嫁个白痴，吊死了年轻 杠哥竹刀一抡 毁了前世与今生 出狱时，人已老 还神志不清 从清晨，到暮落 他总拄着一根竹竿 到坟前去，去听 听流泪的风语 一声声……   四   村里有座戏楼，很老 风烛残年，入夜时 爵士乐一聒噪 他就浑身抖 但他一直强撑着 待脱衣舞散去 才挪开捂脸的手 浊泪、滔滔流   这戏楼，几百年了 已上了春秋 岳母刺字 海瑞骂皇帝 都是为民忧 还有潘冬子，也是在这儿 划着小小竹排 于江中游   对，这戏楼 文革，老支书在此挨斗 那是峥嵘岁月稠 可如今，支书换了几茬 咋不修修？ 连百姓都说该管管 管管这 夜哭的、戏楼……   五   苍爷死了 全村哭了好几天 临走他暗嘱子孙 他那把竹刀，喝过人血 必须随葬、放他怀里 免得恶鬼还魂 重返世间   二十年后，建新农村 苍爷要别迁 一束白骨，静静地躺着 精气神儿丝毫不减 唯竹刀不见，化了云烟 坊间，话当年 苍爷是个篾匠 一把竹刀，立命天地间   他会打竹具 桌、椅、箱、床、柜 名扬三十里方圆 一根竹篾 能揭七十二层 薄似笛膜，柔如丝棉   谁若说不信 就会挨骂：汉奸！ 说竹刀上刻着龙凤 是哪吒的乾坤圈 当年，苍爷只抡一下 就倒下仨鬼子 有一个还有名有姓 叫东瀛龟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