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标:裴艳玲原业归宗 (上) 朗读:王子健

郑标:裴艳玲原业归宗 (上) 朗读:王子健

2017-12-17    19'09''

主播: 我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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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如果没有别的安排,每天上午,裴艳玲会准时出现在河北省京剧院的院长办公室里。她的座骑是一辆湖蓝色尼桑“天籁”,司机王爱民每天会开着这辆车接送院长上下班。不过,作为身兼多种社会职务的著名戏曲表演艺术家,裴艳玲经常满天飞,这辆车较少派上用场。   最近几年,出现在公众面前时,裴艳玲总是一头略呈黄色的短发,中式对襟上衣,圆口布鞋。在冬天,会多出一件深蓝色长款风衣,也是中式。   第一次见到生活中的裴艳玲的人,一般都会两眼放光、心跳加快。原因很简单,她的身上有一种摄人魂魄的“英气”。走到哪里,裴艳玲几乎都会被人簇拥着。不少朋友都说,“裴艳玲是天生的‘角儿’,不说话也是中心人物。”    2006年8月9日晚19时,拥有四层观众席的台北市“国家戏剧院”大剧场内,全部1526个座位坐满了观众,由中正文化中心和国光剧团联合主办的“京艳——裴艳玲演京剧”系列演出活动正式启帏。   在随后的五天里,裴艳玲将在这里隆重上演七出拿手好戏。   当晚的演出,裴艳玲献上代表作《钟馗》。在这出戏里,她前半出应工小生,后半出变身花脸。《钟馗》是由原来昆曲的一折创编而成的全本大戏,前后行当不一,全面展现表演艺术,情绪力度层层翻迭深化,不仅是激愤书生追求正义、抗争身亡的一段故事,更体现了对红尘最后一瞥时的百转千回、留连难舍。戏迷们知道,裴艳玲表演的《钟馗》,受过京剧大家厉慧良的指点,又经自己多年演出的千锤百炼,已臻化境。   《钟馗》首演于1985年,不到一年,录像带就传到了台湾,那时尚未解严,“匪戏匪货”不得在台湾公然贩卖,而戏迷总是有办法,百折不挠地取道香港、日本、美国,辗转到手的录像带不知经过多少回翻拷,画面模糊、跳动扭曲,但裴艳玲的艺术穿越一切扑面而来。那时台湾戏迷没人亲眼见过裴艳玲,却纷纷传诵着河北石家庄出了“人间国宝”。十几年前,裴艳玲曾两赴台湾,幸运的观众现场欣赏过其河北梆子版的《钟馗》,京剧版《钟馗》此次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登陆宝岛。   据此次演出的合作方国光剧团的市场推广人员介绍,戏票早在开演前一个月即告售罄,可谓一票难求。 在钟馗殿试撞柱而死、变鬼回家探望小妹的一折戏中,钟馗唱到:“一路长风伴我行,夜色净,寂无声,故园热土一望中,物是人非倍伤情。来到家门前,门庭多凄冷。有心把门叫,又恐妹受惊,未语泪先淌,暗呀暗吞声。”二十一年了,不管在哪里,不管在什么条件的舞台上,唱到这里,裴艳玲都会哽咽,甚至落泪。而观众,早已泪流满面。   令戏迷们无比感动的是,在《行路》一折中,五十九岁的裴艳玲冒着受伤的危险,仍像过去演出那样,表演了空中翻下的高难度技巧。熟悉这出戏的观众都知道,每次演到这里,裴艳玲都会身负几十斤的行头,从三米高的“山”上空翻而下。观众既盼望能一睹这难得一见的绝活儿,又担心正在步入老年的裴艳玲身体能否支撑。加上这些日子裴艳玲的腿一直浮肿。连国光剧团的演职员们也不能肯定裴老师会不会做这个动作,因为,在提前进行的为期两月的排练中,从来没见她练过这个动作。     在全场观众和全体演职员的注视下,裴艳玲凌空而下。   那一刻,音乐停止了,观众们屏住呼吸。瞬间之后,全场掌声雷动,很多人眼里噙满了泪水。   事后,裴艳玲在接受河北电视台《星光》节目主持人采访时,回顾了这场演出,“我此前没敢讲我一定做,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不能做。我的腿一直肿着,蹲不下去,我也没有把握。我说可能做也可能不做,要看我的腿的情况。因为很多喜欢我戏的人都知道我要从上面翻,非常想看到,但是又怕看到,他们说,如果老师腿的情况不好就不要做,您现在这个岁数了,以您的威望,不做大家也能理解。可是我想,很多观众都是看了我一辈子戏了,我不愿意让他们失望。特别是有很多人是专程从新加坡、香港和世界其他地方去的。所以我每天都拿出一定的时间来训练我的腿,一是恢复,二是增强肌肉力量。我心想,我这腿一定要给我争气,到我演的时候能够使我的观众满意。” 在解释自己为什么并没有经过事先练习和适应场地,就能在演出时做出如此高难动作时,她说:“我的习惯是什么呢,我不愿意在演出前给自己增加负担,怀疑这个动作能不能做,或者是还要练上多少次。这种动作我从来就是一看高度,一想我的体力,我心里有,它肯定就是有了。其实,那天灯光给的并不是特别好,可能是为了好看一点,地下都是花花儿的,从高台上看下去很晕。我心想,哎哟!怎么给这么个光啊。” 裴艳玲说:“这个动作,我演了一辈子,只出过一次错误,就是劲儿稍微大了一点。”   第二日,裴艳玲先一席长衫上台,清唱八个清雅深沉的余派经典唱段,后粉墨登场,演出武功繁难的《闹天宫》。   京剧内行知道,余叔岩创立的余派,追求精醇内敛,正如同七彩光影的汇聚融合,集天地菁华于一身,却是脱落繁华的单一纯净。这样的境界是由咬字、发音、落腔、归韵、气口、喷口、垫头逐一练起,每一个字、每一个腔的发音部位与共鸣点都需精确考究,勤练苦练技巧却让人不觉得有技巧,是璀璨至极时的简约浑成。裴艳玲的余派经典唱段专场乃其最近十五年潜心钻研余派成果的集中汇报。这几年来,在演唱余派名段时,裴艳玲一直摒弃现在普遍采用的伴奏方式,不用“三大件”中的月琴,一把京胡、一把三弦,加上简洁古朴的武场配器,让人想起老唱片,俨然余叔岩“十八张半”的“立体版”。尤其是在演唱间隙,因循旧时演出时的“饮场”,更让观众来情绪。  裴艳玲的猴戏《闹天宫》,学自北派武生一代宗师李兰亭之弟子郭景春,得到过京剧大家李少春的点拨,在十三岁时就向毛泽东主席汇报演出过。   一动一静,一简约一繁复,尽出自裴艳玲一人之身。以自在欣喜态度悠游于艺术天地里,观众自然是看得如醉如痴。   第三日,开场是武生应工的昆曲《蜈蚣岭》。同是扮演武松,裴艳玲特意没有重复曾经赴台演出过的武松形象。此剧中的武松,蓬头、云帚、腰刀、大带,浑身上下四道障碍,一不小心就会缠在身上搅作一团,行头、砌末提供身段的发挥,也增加表演难度。说来令人很难相信,这出戏是只差一载即年满花甲的裴艳玲平生第一次露演。观众长时间的掌声告诉她,“首演”成功了。后半段是与台湾梅派名旦魏海敏合作《四郎探母》之《坐宫》一折,裴艳玲饰演老生四郎杨延辉,与魏海敏的对啃快板儿和嘎调“叫小番”精彩异常。   第四日,《伐东吴》,亦称《火烧连营》。裴艳玲一赶四,分别饰演靠把老生黄忠、短打武生关兴、唱工老生刘备、长靠武生赵云。其中的《哭灵牌》一折,采用奚派演法。当红老生张建国1991年参加全国比赛时,唱的就是这出。五十年前,童伶裴艳玲就是一赶四一路走红的,今天,在舞台上摸爬滚打半个多世纪,已成“戏精”的名伶裴艳玲演来更是得心应手。     最后一日,《龙凤呈祥》。裴艳玲前演老生乔玄、后赶架子花脸张飞。一般的演法,前演乔玄,后赶鲁肃,都是老生应工,无甚新奇。乔玄、张飞,两个行当差异极大的角色,裴艳玲一人包办,用现场一位京剧专家的话说,如此演法,古今一人。其实,这位专家或许不知道,在裴艳玲从事京剧的早年间,演《龙凤呈祥》也是一赶四:除了《甘露寺》的乔玄、《芦花荡》的张飞、《柴桑关》的周瑜之外,中间还赶鲁肃,跨老生、花脸、武生三个行当。      《龙凤呈祥》演完之后,还有个小插曲。     正在谢幕的时候,国光剧团的团长和艺术总监向裴艳玲及其师兼丈夫郭景春献花,有工作人员把双层大蛋糕推到舞台中央,乐队奏起了《生日快乐》歌,台上台下共同向裴艳玲祝寿。 原来,前一天是8月12日,按照裴艳玲向台湾方面提供的资料,应当是她的虚龄六十大寿。但是为了不影响次日的演出,剧团并未举办特别的庆贺活动。今天,演出即将圆满结束,主办方特别安排了这种特别的方式给裴艳玲以惊喜。但这一切剧团的人都事先知道,惟独瞒着裴艳玲夫妇。   裴艳玲惊喜万分,马上跪倒给郭景春磕头,叩谢师恩。见此情景,年逾八旬的郭景春也双膝跪地,回拜爱徒。两人相拥而泣。   现场观者无不动容,掌声更是如山呼海啸。   其实,裴艳玲的生日是农历八月十二,台湾方面并不知情。事后,裴艳玲也未说破。她向媒体描述到:“自己在舞台上过了一个一辈子也没过过的极为特殊的生日。”   此次演出活动研推组的成果报告书中这样描述观众的反应:每晚的谢幕,观众的欢呼喝彩声,炸窝似的响彻剧院。   在台北“国家戏剧院”五天的演出中,李焕、郝柏村、焦仁和等前政界要人,林怀民、张晓风等文化界人士都亲往现场观赏,“行政院”六组组长陈德新更是每场必到,过足戏瘾。据统计,观众总人数为6398人,当时正值演出淡季,平均上座率却接近九成。   台湾戏剧研究家王安祈在2006年第七期的《联合文学》发表的题为《天地为之久低昂》的文章中写到:五天演出风格如此多样,无论是雷霆收震怒,还是江海凝清光,天地一样为之低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