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小院

父亲的小院

2019-08-16    20'11''

主播: 凝香L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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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父亲的小院》 文/萧山 诵/凝香 入秋后的渭水有些懒散,然而,在流经渭南地界时,却悠然地舒展开来,宛若一条逶迤的米黄色绸带,缓缓绕过渭北高原赤裸的脚踝。而那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对伫立于渭水岸边这座老到华夏文明骨髓里的千年古城懒得多瞧一眼。 随着时光的推移,古城又被一条犹河一分为二,河西新城,河东老城。新城就是一树新花在古城的额头摇曳绽放,老城则是一条老根匍匐于古城脚下。父亲的小院就落座于这条老根的怀抱,隶属于兰州军区干休所。父亲离休后,家便由军区大院搬到了这里,一住就是二十余年。 干休所面积不大,却清静闲适。十几栋青一色的小红楼,错落有致。小院被冬青的篱墙环绕,小楼的前后都留置了两块种花养草的园圃,居住于此的父辈们,却不约而同的选种了白石山翁一纸笔墨里的情趣,萝卜青菜,豆荚茄子,辣椒黄瓜各有归属。园圃两侧得围着各样果树。每每春夏之际,果树菜蔬花红叶绿,小院随之也就生机盎然起来。 父亲的小院与其它小院没有太大差别,菜地里的黄瓜、丝瓜总喜攀于高处,风来随风,雨来听雨;青菜、萝卜则甘愿匍匐于地面,安然自若,听花间蝉虫一歌一曲。唯一不同的是,小院过道两侧各种了一棵木槿,树身已与阳台等高,微风吹过,耳鬓厮磨。每每回家,总喜欢站在树下看紫色的花儿开的如梦似幻。尤其是雨夜,雨珠落在木槿树沙沙沙的声音,总会令夜晚愈加的安静下来,倒是那万千思绪铁马冰河悄然入梦,人在夜雨中就难以入眠了。 木槿树掩映的小楼,像极了丢勒笔下一幅钢笔淡彩,窗台上的花草轻描淡写的几笔勾勒点染,小院便有了清黄浅绿的色彩。午后,暖暖的阳光斜织于窗下躺椅上歇息的父亲身上,现在想起都令我心存暖意。 晚饭过后,父亲总会坐在木槿树下用那把相随多年的二胡,拉几首抗战时期或解放区的老歌。坐于风琴前的母亲也借此打开窗,放一缕夕阳进来,把当年在延安军政大学上学时唱过的校园歌曲注入琴键。但二老从不合作,总是各唱各的曲,各弹(拉)各的调,不过倒也于怀旧的老时光各得其乐。 二老的日常生活也简朴有序。按时起居,按时吃饭,小院前后的菜蔬足以满足一日三餐的饮食需求,然而这样的场景已然成了过往。一个多月前,受累于老城重建的影响,父亲搬离了即将拆除小院。据说,老城的重建将以老城衙门为中轴线,建成渭北最大的古文化城。衙门是一座被风雨残剥千年的县署大衙遗址。初来渭南时,我家就住在这座古老的衙门内,当时是渭南军分区的驻扎地。那时并不知晓这座古老的城池有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数年后当我试图解读它时,历史的遗迹却几乎荡然无存,只有这座洪武年间的八字衙门,以落尽尘埃的锈色记载着斑驳的历史沿革。 父亲执意要回小院看看。戎马生涯之后,留在小院的桑榆晚景、融融往事,难以让父亲忘怀。当旧时光远去,昨天还在眼前,今天又成了昨天。小院被时光温暖也被时光遗忘。我想父亲之所以在旧时光里打捞记忆,不完全是因为有太多的放不下。更多的是一些不舍的情结。 再次走进这座熟悉的小院,心还是被人去楼空的萧瑟景致深度刺痛,陡然生出难以言表的惜徨与怅然。也难怪,既然是要拆除,谁还会再去理会它的荒芜与萧条呢。 小院门前的地面已皴裂, 黑色的蚁群像条黝黑的蚯蚓在缝隙与草丛间蠕动,似乎忙于存储一冬的食物。所有的细枝末节,连同那柴米油盐的过往,无一不被落叶与杂草覆盖。残存的印象就像杂草丛里遗留下的已经长荒了的蔬菜一样理不出头绪。尚存的记忆更如那斑驳的墙壁上遗留的一幅画,一颗钉子,一串挂在钉子上的物件,悉数隐在阁楼的蛛帘风絮里。尽管门前的空心菜又滋生出一茬新绿,那也是应了季节的邀请去赴暮秋最后的一场晚宴。恬静怡然、静谧安闲的日子毕竟还是远了。满脸褶皱的丝瓜孤寂地攀爬在通讯电缆上,被风左右;宽大厚实的叶片更像写满经文的风马旗,摇曳着愁肠百结的叹息。斜阳摇摇晃晃挂在木槿的树梢上,随时都可能被晚来的风吹落,唯有木槿花还在落寞的夕阳与落叶的叹息间摇曳着紫色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