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皓毅、张宇识、陈楸帆妙解基因编辑

王皓毅、张宇识、陈楸帆妙解基因编辑

2020-11-17    12'55''

主播: FM1824857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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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基因编辑的现实影响和挑战】 王皓毅:我觉得当我们讨论说改变基因,编辑基因,获得一个新的物种,或者改变一个性状,不仅是技术问题,更多的是科学问题。 现在,你对于大多数物种精确地修改某一个基因,都是可以做到的。但问题是你知道改哪几个基因,能获得你想要的复杂性状,这是很大的挑战。在我看来,对于遗传学的研究,尤其基因组的研究,单基因的影响,会好研究,但如果你是比较复杂的性状,比如说理解力这种复杂的神经活动,它往往不是几个基因,而是很多基因决定的。我们怎么理解它基因序列表现的相关性,知道改变哪几个基因,就能改变预想的复杂效果,这是有最大挑战的。 张宇识:我觉得确实挑战还是挺大的,我之前也听王老师讲过,蛇以前用基因突变导致它没有了脚,如果咱让它变回去,这个脚不就又有了吗?再让这个脚按照我们的形状长一长,是不是就可以了。我们现在虽然不太清楚它怎么操控,将来还是可以操控的。 这里最大的问题是伦理上的问题,到底应不应该造这样的物种,如果能造物种,是不是造宠物,有的人是不是还想给自己造个女朋友?这样的话就乱套了,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王皓毅:人类文明发展史在不断地改变生物,改变所有的畜牧、林业的品种和动物,改变大量的动物。所以,我觉得在法律上,如果伦理问题可能不是那么大,但是对于人这个事,在人的身上和动物的身上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陈楸帆:刚才咱们说《侏罗纪公园》,要圈养在自己家里还可以,但是跑出去对生态有什么影响,可能到处是龙,把小动物都吃了,那可能就变成龙的世界了,没有人类的什么事了。 王皓毅:这是很重要的点,你改造物种的时候生物安全性非常重要,你改变一个物种之后,如果释放到自然界去,怎么样影响其他的野生物种和整个生态环境,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生物安全问题。 【基因编辑有哪些实际应用?】 王皓毅:基因编辑的应用很广,因为改变的是生命最基本的信息,所以在所有跟生命相关的应用场景下,可以是工业微生物,可以是农业、畜牧业。刚刚提到对人的应用,我特别想强调一点,我们不能泛泛的谈某项技术的应用,一定是在它在特定场景下和特定目的应用,才能讨论安全性和可持续性,对于人的基因编辑一定要分清两个核心概念,一个是你做的基因编辑是不是可遗传,如果可遗传的话,那你改的不是这个人,是他的孩子,以及他孩子的孩子的孩子的孩子,只要他繁殖改变会永远传递下去。 另外一个是不可遗传的,就是把你身上体细胞取出来,或者造血细胞取出来,你改造之后孩子是不会被影响的,这是个体的,跟过去已经发展几十年的基因治疗是一脉相承的方法。所以我觉得大家一定不要泛泛的谈科学技术,一定要针对特定的应用来谈。 第二个区分就是今天的目的是做疾病的治疗还是做增强,疾病的治疗就是有严格的医学定义,哪些属于疾病,甚至严重的疾病,那么增强就是在平均水平上具有超乎常人的优势,这个从根本上会挑战人类社会的底层公平。因为最底层是DNA信息,如果从这个本源上把这个公平改变的,公众的知情权和公众可以获取进度的权力,也是非常需要讨论的伦理和社会问题。 另外,医学上面,对于不可遗传的基因编辑,体细胞的基因编辑其实已经有非常多的公司和研究团队在做临床研究,包括我们自己和临床研究,这个东西是可以依据清晰的各国法律法规有序推动的,不存在太多的争议和问题。 但是,最红的红线其实是可遗传的基因编辑,就是如果你改造的是人的精子或卵子,或者早期受精卵和早期胚胎,这个从目前来说无论是从伦理道德还是科学技术上,都有一个很高的门槛和非常清晰的红线。目前国际的科学界和人类的共识是,这个是当前不可以用的。 张宇识:刚才王老师说的特别好的一点在于,增强还是治疗这个界限。我原来有一点分不清,比如说盲人可能视力低到一定程度,认定为盲人,视力差到什么程度,就可以被修复?我是有一点疑问的。增强这个好理解,比如把人的视力改成裸眼视力8.0。 如果真能增强的话,确实像王老师说的,可能有很多人都会输在起跑线上,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很难办。确实我觉得增强还是修复,这两个要比较严格的界定出来,治疗疾病确实是对人有很大的帮助,但如果增强,就是我想要什么样的小孩我自己定制一个智商高,长的好看,都集成在一起了,没别人什么事了,这个确实是对社会有不好的影响。 陈楸帆:我曾经写过一篇小说《美丽新视界的孤儿》,里面写的就是一个有点面瘫的人,他去到了三百年后,那里的人全都是基因编辑过的,特别漂亮。所以,大家就看这个人长的很真实,还有点瑕疵,就把他作为坐上宾,他原来是个屌丝,现在变成了一个贵族的地位。基因编辑可能带来一个社会平等的问题。 我经常在想,传说有种叫老板基因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老板基因的人每天只需要睡四个小时,那你想这能干多少事?能多赚多少钱,多写多少小说,我一直想这个东西什么时候能移植到我身上,但是这个就会带来新的不平等。 王皓毅:人类基因组进化只是一个漫长历程的起点,离我们理解基因的功能和基因组的功能差的太远了。而且人类基因组只是某一个或者个体的基因组,对于整个人群的多样性还差一点,我们测出了每个人,每个人身上有不同细胞,每个人身上细胞的基因组不完全均值的。某一个基因的功能,一定是跟它的环境和发育过程和生理过程相互作用的,并不是孤立存在的。 所以,讲一个基因的功能,它可能是在不同的场景里有不同的功能,而且它是在整个基因组的背景下发生功能,把所有复杂度加在一起,你就发现真正理解的太少了,也希望更多的年轻人,更多人把生命和资源投入到科学研究里,我觉得这个乐趣和价值远远超过其他的东西。 【基因编辑的伦理边界在哪儿】 王皓毅:一定要分清楚谈的是可遗传的,还是不可遗传的,这是两件事情。如果是可遗传的可能会影响族群和长远的发展,但是对于个体的话,确实有很多疾病是明确知道疾病基因的单基因遗传病,也知道影响它的细胞类型,所以在这些疾病里,治疗逻辑是非常清晰的。 我认为这两者一方面谦卑地对于基础研究的探索,一方面对于我们清楚的东西要及时推动。 不能泛泛的谈,我现在可以马上来治某种病。我是说一定循序渐进的,起初的人类基因编辑一定是先从一些危重的没有其他选择的方面来入手,这也跟所有其他的治疗是一样的,考虑的是一个收益和风险的比例。 我觉得技术的运用是循序渐进的,你可能在最需要的场景先证明了安全有效性,尤其是安全性、长期安全性,然后也可能会逐渐的过渡到其他更广的应用上面。但是,可遗传不可遗传这两个是个巨大的分界,一定是分开管理。还有增强和治疗,这个也是一个门槛要跨过来,我觉得还是先从危重的疾病,建立技术的信心。如果能用来安全的改良生活,为什么不呢? 陈楸帆:如果有一天人类生活不得不生活在水底下,这种时候比较现实的做法,去建很贵的海底城市之外,是不是把自己改造成适应高水压,可以在水里去吸取养分这样的一种新的形态,有点像美人鱼那种感觉。如果真的到了那么一个节点上,你要做出选择,你把自己改成那样子,或者说你就留在陆地上等死,我觉得大家还是会选择一个活下去,把自己往非常极端的一个方式去改造的方式。 王皓毅:不能排除伦理学,因为我们在谈论人类自身,我们不是在谈论别的东西。 张宇识:我觉得现在确实听说了一些改良物种,比如说听说过抗旱的这种植物。但是,我有一个问题,改造其他生物就不存在伦理问题了吗?改造动物的话,这个动物生下来就是给人当宠物的,或者说这种构造对它自己来讲特别痛苦,动物招谁惹谁了,这种是不是也存在伦理的问题?再有植物,比如我改造一个植物长出来参天大树,假设这种特别夸张的行为是不是也有伦理问题呢? 王皓毅:我觉得伦理是随着时代进步在不断地跟人类社会适应的,所以我觉得泛泛的谈,没有太大意义。我觉得,我们人还是要保证自己种族的繁衍和生存。 【如何正确地对待科学争论】 王皓毅:我认为科普传播科学知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科学精神,科学精神就是独立思考,在当前这个社会独立思考变得非常容易,只要你知道你要问什么问题,你的答案唾手可得,你在手机上可以找到所有跟今天相关的所有知识,所以我还是建议大家如果真的感兴趣的话,去自己花点功夫,不要总是快餐式地吸收信息,你如果真的感兴趣,尤其你能够在公众平台形成公众意见的一部分,你需要负责任。 所以,我觉得所有的年轻人,或者所有人,感兴趣的话,真的是自己做一点学习,然后利用自己判断过的东西发言,这样使我们的社会会有一个更理性、更良性的舆论环境,也使我们的技术不会被污名化,不会被误解,不会被骗。 张宇识:我确实觉得像王老师说的科学精神,包括它的思维方法要比科学知识更容易被大家接受,科学知识有时候听起来很枯燥,但科学精神你可能根据一些段子就把它的思想差不多了解了,然后用这个思想就能判断一些谣言。 陈楸帆:科幻小说最重要的一点是打开你的视野,增强你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在这个基础上,多读一些书,多看一些有营养的文章,真的用头脑去思考,判断一些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