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天涯

水木天涯

2022-01-29    30'32''

主播: 播客 郑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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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水木天涯作者:阚乃庆一来去无由的鸥鸟,翅羽翻覆,犹如滚卷的海浪,层层叠叠,单调而无尽。海水则呈现出一派变幻的色彩:近处是透明的,沙砾礁石可见可数,然后由绿而碧而蓝,向远方晕染延展开去,像是中国画里的青绿山水,灿烂明艳而又温蕴俊秀。这是西沙。一串遗珠似的沙礁,星星簇簇,洒落在浩瀚无垠的南中国海。上学时读到鲍照的 《芜城赋》:“南驰苍梧涨海,北走紫塞雁门 ”,不由得心驰神往。在南北朝之前,南海被叫做“涨海”。屈大均在《广东新语》里解释道:“炎海善溢,故曰‘涨海’。”水热,满溢——这位有“广东徐霞客”之称的明末学人对南海的解释,只是基于日常炊煮经验的想象,简单直接,但无疑失之于粗率和任性。不惟此公,在古人的想象世界中,南海不是以壮行天下为志业的徐霞客们足履所及的地方,而是“远在天边”的那个“天边”,是海上仙客和救世菩萨的诗意栖息地,一个可望而不可及、只在想象中鲜活的存在。我在日本看过东山魁夷的画作,海浪拍天,惊世骇俗。浮世绘中,卷成花须的海浪也是常见的题材。但是在古代中国,除了《三海经》和神魔小说插图之外,海却成了中国画里的稀缺物,海洋成为政治和军事意义上的海防,成为对安宁生活的可能威胁,艺术题材的缺失自是缺如。作为西太平洋最大的滨海古国,对海洋的陌生、无视甚至防范和敌意,不能不让现代人在遗憾之余,深为困惑。“漫天涨海游龙鱼,西界闽越东尾闾”。站在永兴岛上,面朝大海。这是西沙最大的一个岛,一个大致椭圆型的珊瑚礁盘,这个面积只有三平方公里的小岛,四周高,中间低,由岛缘向中央依次为海滩、沙堤、沙席和洼地。车行在傍海道路上,轰一脚油门可能就要到底了。远方没有帆影,脚下没有泥土,只是千百万年来由珊瑚虫的排泄物和尸体堆积而成的珊瑚礁,周边全是海水,周天彻地,昼夜鼓荡,无有静时。二这次上岛,是应陈俨将军的邀约。这是一位曾经上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前线、领兵镇守西沙、率队参与亚丁湾护航的军旅儒将,也是我最为敬重的朋友。当年他作为全军第一个军事经济学博士,主动从国防大学申请驻守西沙,在水警区做了10年政委,把这个南海边防小岛筑成一座海上的钢铁长城。更为难得的是,陈俨以充满人文色彩的情怀,和驻岛官兵一起,把西沙建成了一道充满人文色彩的军旅文化的风景。2017年岁末的一个傍晚,我和陈俨上了三沙一号,万吨巨轮行在微风的海里,颠簸如一片浮叶。在黑魆魆的海上航行了整整一夜,天亮时分,一缕岸线在晨光中隐现。随着天光从一抹鱼肚白到完全放亮,一座浮在海中的岛出现在视野之中,从若有若无、飘忽不定,到逐渐清晰、物象齐整。等到泊定靠岸,从高耸的甲板上往下俯视,只见一列兵士整齐地列队,原来是迎接他们的老首长陈俨将军的。我跟着陈俨从高高的舷梯上下船,受宠若惊地接受这场至为隆重的礼仪。这就是好友陈俨曾经待过10年的海岛,这就是明朝永乐、宣德年间,航海家郑和七下西洋往返途中的落脚地。现在的岛上有了码头和机场,当然这都是四海宣威的郑和的宝船远逝后600年后的事情。环游全岛,除了显得气派的政府大楼和一应俱全的公安局、法庭、医院、电视台、气象局、博物馆之外,构造简陋的渔民石厝,没有红绿灯的北京路,只有二个孩子的小学校,斗室见方的小邮局,大概都是身处岛外的人难以想象的。岛上还有一个小酒吧,一个渔家乐饭店,这都与陈俨的小说《第100个黎明》中绵密饱满的细节相对应,对照起来看,饶有情趣。虽说四周是水,但是岛上最缺的还是淡水。陈俨将军告诉我,岛上可以打井,但是打上来的地下水颜色发黄,味道又苦又咸又涩,用来洗衣服会烂,浇菜都会死,根本不能喝。岛上官民饮用的淡水只能依靠补给船从海南岛运来,赶上台风、大浪或者船只故障,淡水送不来,用水难、吃水难便成为守岛战士所面临的最大困难。为此部队成立了西沙雨水班,成为全军唯一进入战斗序列的特殊编制。海军往往讨厌风雨天气,唯独雨水班喜雨,雨下得越大,他们越忙,要把机场的跑道和停机坪的雨水收集起来,进行集中过滤、消毒。就这样,一个班担负起雨季为西沙军民收水、净水、供水的重任。有了水,岛上就有了生机。部队的菜地让我开了眼界。塑料大篷内,一排排油菜花种在椰糠做成的墙面上,金黄一片。这是科技部研发的项目,大篷的顶部可以自动开启,下面有蓄水池,还装了电脑控制的喷淋系统。不过不同的是,油菜的叶子不是青绿的颜色,而是呈现一种牙黄的色彩。据说口感也与一半土地里的蔬菜有差。但是遇到风浪,外船不能进岛,这些蔬菜可就是宝贝了。尽管是冬天,也有猎猎的海风,但是走路也会出汗,黏黏腻腻地在皮肤上,很快结上一层盐霜。在西沙,高温高湿高盐的环境下,钢筋水泥的物理疲劳都会大大提前。钢铁巨鹰拐着90度的大角呼啸着起起落落,锐利的声响割破海空,提示着这是海防前哨。机场边上有一辆巡逻车在来往折返,喇叭里不断放出怪声。陈将军说,这是鸟班,专门负责驱赶海鸟,保障飞机起降时的安全。最让我惊叹的是将军林。高大的椰树,每一株树都是一尊雕塑,椰树成林,组合成一组迎风抗浪的英雄塑像。更让人惊叹的是林下的土地。这是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土地,是陈俨将军让战士们探亲时从家乡一包包、一袋袋手提肩背过来的。这是真正的五色土,松嫩平原的草甸土,黄土高坡的风沙土,中原的黄壤,华南的红壤,江南的水稻土,西南的紫色土……这些来自祖国各地的热土,被倾倒在汪洋中的这片礁盘上,育成一片葱郁的树林。在战士的眼里,这片不断生长的椰林,承载了故乡的光风霁月,分担了天涯游子的乡愁。我注意到,陈俨名下的那株椰树特别高壮,这自是源于战士们的精心养护,也是战士们对这位可亲的首长、这位人生的领航者发自内心的敬意。走在岛上,所到之处,战士们都热情地围拢上来。尽管退伍离岛已经好几年了,但陈俨还是能一一叫出老兵的名字。他从国防大学博士毕业后,主动下到海岛。他和熟悉岛上的地形和季风一样,了解这里的每一个战士,甚至了解他们的家庭,了解他们的甘苦。陈俨兴趣广泛,特长犹多。他让战士们在刻苦锻练的同时,组织摄影社、文学社,办起了电视台,开展各种文体活动,为这些从天南地北的年轻人系好人生的第一粒扣子,把这个连军犬都会忧郁的海角孤岛建成官兵同甘共苦的海上乐园。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热带烈日的灼烤下,再白的小白脸,也被晒成了红黑油亮的“西沙黑”。一茬茬年轻人在这里晒爆皮、蜕下了各自的青春鳞片,从这里走向了祖国的四面八方。但不论走到哪里,他们都带着海岛特有的印记。行走在通往石岛的路上,在老龙头的悬崖上,“祖国万岁”几个鲜红的大字分外醒目,这是一个临近退伍的战士,用绳子把自己吊着,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一笔一划凿上去的。拙朴的大字凭海临风,一波波浪潮冲撞而来,激成一层层水雾,飞花溅玉的浪花成为绝佳的动态背景。三汽笛鸣响,我们挥别了西沙。天边的晚霞由红转绯,由紫而青,终于暗黑下去。明月高悬,在海面的反射下,天海一色,空明皎洁。舰首劈波斩浪,行驶在南中国海的浪涛里,我却分明听到了另一种风声。那是来自高原的坚硬的风声。随着风声,一片高高的白杨林在风里招摇,蜡质的叶子碰在一起,哗啦啦作响,像是无数的小手在鼓掌。在我的老家有句话,叫“房前水曲柳,房后鬼拍手”,这“鬼拍手”说的就是杨树了。这是新疆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乌恰县,地处帕米尔高原,处在雄鸡状的中国版图的尾羽部,是我国最晚送走太阳的地方。全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