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特献 | 姥姥的小院(原创)

清明节特献 | 姥姥的小院(原创)

2020-04-04    10'33''

主播: DY怡情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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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胶东作家亲情散文选征文   《姥姥的小院》 文/曲永辉 今天看微信好友写她姥姥家的小院,感慨万千。姥姥的小院一直静静伫立在记忆深处。姥姥去世二十年了,小院也荒凉了二十多年了。沉痛的记忆轻易不敢去触碰,偶尔想起,这些尘封的悲伤如同化身为锋利的刀片,将已结满硬痂的心再次伤得血肉模糊。 姥姥的小院不大,在那里我度过了十三年的时光。院子中间有鹅卵石铺的甬道,屋檐下也有。下雨天,其他地方一片泥泞,鹅卵石铺的地方却愈加洁净。在雨水的冲刷下,鹅卵石们显出不同的颜色:深沉的灰,黯淡的黄,有的尖利,有的圆润,有些像一幅微型山水画,有的竟还像五花肉。院子东北角是一个鸡窝,分上下两层,母鸡们每天叽叽喳喳,它们能下蛋,是姥姥的最爱。每天清晨起来,姥姥总是先去打开鸡窝,被放出来的鸡欢快地叫着,姥姥则亲切地叫着她给鸡起的名字,用对孩子一样的语气唠叨着。农村人爱串门,进进出出,鸡有时也随人走出去,它们不像狗那样记道,路盲居多,走失机率极大,所以姥姥每天多次给鸡点卯,一旦少了,就全家出动不遗余力地去找。 院子角落有三棵梧桐,树龄不详,都长得茂盛泼辣。梧桐叶子上面有一层茸毛,很可爱。每年清明左右,紫色桐花盛开,如霞似锦,桐花落下来,我常常捡来玩,至今记得那种特别的味道。但人们似乎对桐花并不在意,每当我看到被人们踩踏的桐花,都忍不住难过。长大后看老舍先生《四世同堂》,有个女子名叫尤桐芳,觉得名字真美,桐花的芬芳常常被人忽略,但让喜欢的人难忘。 院子窗下原先种着一棵石榴,大门口种着芍药和牡丹,不知为何都被锄掉了。依稀记得石榴树枝干遒劲,叶子稀疏。五月榴花火红,红得耀眼。我一直惊奇那么苍老的树干开出那样娇艳的花,真是“老树着花无丑枝”。关于芍药和牡丹的记忆也很模糊,似乎是春天萌出暗红色的芽,我误以为是香椿。据姥姥说芍药牡丹应种在一起,我从没记得它们开过花,所以一直企盼能看见它们的花儿,但不知何时,它们竟没了踪影。 小院还有一个西厢房,面积不大,比较阴暗,里面放着一些柴草和乱七八槽的东西,据说是出门在外的舅老爷的东西。我进去拿柴火,总是急于逃离,从不敢仔细看那些东西。那些东西太陈旧,它们散发的古老气息让我害怕。院子里还有一个手压井,一个水泥池子。邻居常来接水,大家说姥姥家井水很甜。夏天早晨,在院子里洗衣服,阳光透过梧桐的浓荫洒落下来,松软的地上便有了光和影组成的图案,微风拂过,树影摇曳,如同梦境。 姥姥在老屋居住六十年,每天在小院进出忙碌,打扫,喂鸡,洗衣……下雨时,还要出去疏通水道,下雪后还要扫雪,她辛苦而又充实,忙碌而又乐观,真诚对待每一位乡邻,踏踏实实过好每一天。每一顿饭姥姥都不糊弄,一口大锅,不厌其烦地煎炒烹炸,慢火炖煮。几乎每顿饭都有惊喜:姥姥把吃剩的面条用油炸过,加上酱料,比现在方便面还香;姥姥把韭菜苔捣成韭菜酱,把疙瘩丝和腌香椿剁碎搅在一起,很是下饭;姥姥把花生芝麻炒熟捣碎,加上白糖,又香又甜;西窗下大大小小的缸和坛子里,有姥姥腌的咸菜和鸡蛋,做的豆瓣酱:并不富足的日子,被她过得有滋有味。 夏天的晚上,姥姥在小院里铺上凉席,我们就躺在上面乘凉,姥姥会讲一些古老的故事和陈年往事,讲的最多的是牛郎织女,有时也讲*争年代的事情。她老人家最津津乐道的是*毅将军曾带着部队曾在家里住过一段时间,在姥姥家吃饭。她赞叹那些战士是多么勤快有礼貌,对老百姓多好,这也是她多年独自理家却毅然支持三舅当*的原因。 春节是小院最热闹的日子。年前,在外的舅舅们陆续回来,带回各色食物和新鲜东西,还有各种见闻。姥姥忙着做饭,舅舅们舅妈们谈天说地,从他们嘴里,我们了解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邻居们也来谈天,这种短暂的热闹让我有种踏踏实实的安全感,这么多人,什么也不用怕。 然而什么也抵挡不住时间,曾在小院里进出的人,曾在这里谈笑的人,有的永远离开了,有的到了风烛残年,年龄最小的我们也已到中年。多年来,我无数次地梦见姥姥。在梦中,小院一切如旧,梦见夜幕降临之时,纸糊的窗户透着温暖的灯光,可是推门而入,或者突然惊醒,或者看见屋内空空……父母回家给姥姥姥爷上坟时,顺便去看看老屋,去整理修葺一番。妈妈有时说,院子里的杂草长得老高了;有时说,院墙都快倒了……不久前,妈妈说老屋卖了。姥姥离开的二十年,我再也没有勇气走进那个小小的院落。 不是回不去,是不敢面对,不敢面对物是人非,不敢面对人去屋空。院子里的桐花依旧开落,院子里的手压井早已是锈迹斑斑…… 有些痛,真的无法言说,还是让它尘封在心的一隅,别去惊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