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鸠“咕咕”

斑鸠“咕咕”   文/村姑       “斑鸠‘咕咕’，油煎豆腐。豆腐好吃，要趁早吃。”以前我只要听到这斑鸠之声，便会从床上蹦起来，赤脚披发往母亲房间跑：“娘，我要吃油煎豆腐……”      房间里娘不在，爹也不在。爹每天都很早起床，到侧屋赶牛放到田垅或河滩上。薄衣薄裤的爹脚上套双长雨靴，防止小路两边的草打湿裤脚。      爹是个牛贩子，喜欢将牛捣来换去。有时他会只身爬过十八岭，到江西那边买条牛回来；有时候又赶条牛去平江大水塅跟人换牛。不管他买牛回来还是换牛回来，娘都不说一句闲话。      娘看着爹将买回来或换回来的牛关进牛棚，赶紧去井边舀水拿肥皂让爹洗干净手，再给他来碗荷包蛋。爹非常听娘的话，每次接过娘递来的荷包蛋都笑吟吟的，还打趣说：“我家香琴就是好，将我当贵客待！”      娘的额头饱满，脸肌黝黑，双眼皮里藏着玻璃弹子大小的黑眼珠。听完爹的打趣，娘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柳长的脸像朵盛开的玫瑰。若是有邻居见到了，会出声笑他们几十岁的人了，还这般情深。      爹会对取笑他们的邻居佯装生气瞪眼，回驳:“几十岁的俩夫妻咋呢？就该天天吵架、打架？”      邻居也不老实:“当然，当然！”      爹作势起身去赶邻居：“快走，快走，莫到我屋里来，你心术不正。”       邻居对爹的推搡毫不在意:“不走！就是想要你们夫妻俩吵架，我好看热闹。”      这时早已转身离开的娘又端了杯腾着热气的茶出来递给邻居。      邻居是个开朗的女子，接过娘的茶后打了许多个哈哈。      我在房间里找不到娘的身影，就会到灶间去找，灶间没有，就跑到菜园里。找到娘后，便缠着双手湿漉漉正抱着青菜的娘要吃油煎豆腐。      娘对我的要求从不发脾气，总说：“好，买哩，钱都让你爹放在书桌抽屉里了，自己去拿。”      “咕咕，咕咕……”斑鸠喊煎豆腐之声又响了起来。我睁着眼，望着明净的窗外，惆怅不已。物事人非，牛贩子爹已经作古，让我去书桌抽屉拿钱的娘身体一日不似一日。想吃油煎豆腐的小孩愈来愈少，有激素有农药残留有转基因的食品正在悄悄腐蚀人们的身体。       “斑鸠‘咕咕’，油煎豆腐。豆腐好吃，要趁早吃。”这首民谣，早已成了一件不值钱的旧物，收进匣子，束之高阁。可它永远在我的心中，轻轻吟唱着。                                                           2018.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