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书信：1525年，与董沄萝石

背景 嘉靖三年(1524)，董萝石和诗社好友游会稽，得知阳明讲学山中，前往听讲。阳明与萝石连续聊了好几天几夜，萝石喟然感叹说：“今闻夫子良知之说，若大梦之得醒，吾非至於夫子之门，则虚此生也。”拜阳明为师，阳明说“岂有弟子之年过于师者乎？”萝石再三拜师，呈献礼物，忠诚信实。阳明终许之以师友之间，并作《从吾道人记》。本文记录了师徒二人的一些日常聊天内容。 董萝石名沄，1457～1533，字复宗，号萝石，晚号从吾道人，浙江海宁(今属浙江省嘉兴市)人，以能诗闻江湖间。嘉靖三年甲申(1524),六十八岁的董公拜阳明为师。 原典 乙酉(1525) 问：“某赋性平直守分，每遇能言之士，则以己之迟钝为惭，恐是根器弱甚。” 此皆未免有外重内轻之患。若平日能集义，则浩然之气至大至公，充塞天地，自然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自然能知人之言，而凡诐(bì)淫邪遁☆之词皆无所施于前矣。况肯自以为惭乎！集义只是致良知。心得其宜为义，致良知则心得其宜矣。 问：“某因亲弟粮役，与之谋，败，致累多人。因思皆不老实之过也。如何？” 谓之老实，须是实致其良知始得，不然却恐所谓老实者，正是老实不好也。昔人亦有为手足之情受污辱者，然不致知，此等事于良知亦自有不安。 问：“某因海宁县丞卢珂居官廉甚而极贫，饥寒饿死，遂走拜之，赠以诗、袜，归而胸次帖帖然，自以为得也。只此自以为得也，恐亦不宜。” 知得自以为得之非宜，只此便是良知矣。民之秉彝(yí)☆也，故好是懿(yì)德。又多着一分意思不得。多着一分意思，便是私矣。 问：“某见人有善行，每好录之，时以展阅。常见二医，一姓韩一姓郭者，以利相让，亦必录之。” 录善人以自勉，此亦多闻多见而识，乃是致良知之功。此等人只是欠学问，恐不能到头如此。吾辈中亦未易得也。 注释 ☆诐淫邪遁：词出《孟子·公孙丑上》“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意思是“偏颇的言论,知道它不全面的地方；过激的言论,知道它陷入错误的地方；邪曲的言论,知道它背离正道的地方；躲闪的言论,知道它理屈辞穷的地方。” ☆秉彝：词出《诗经·大雅·烝民》“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意思是“上天养活我们这些周人百姓，有万物，有法则。百姓秉持常道，喜好上天这样的美德。” 天是至善的，天赋予的德自然是至善，而百姓也喜欢这样的美德。这就意味着人性是爱好美德的，是至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