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墨《擦肩而过》

梓墨《擦肩而过》

2019-06-19    20'10''

主播: 小猫咪-浅墨轻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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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那一年春天,我因生活所迫背井离乡,收入不是很好,只好在一家破旧的民宅里与一群素不相识的农民工租住在一起,虽然我也是农民工,可我总觉得自己与他们还是有所区别的。           我不会像这里的农民工那样说着黄色段子,也不会好久都不刮胡子,更不会很少洗澡。我不会像他们一样说起话来满嘴喷唾沫,不会吃起饭来弄得到处都是。我自己住在院子东面一间快要倒塌的厢房内,虽然知道危险,还是心甘情愿地住在里面,我不愿和那些人挤在一起,不愿闻那些烟味与酒气。           有时候我特想永别这个世界,却一直都没有勇气,如果哪天夜里这厢房突然倒塌,正好了却我的一生,就不用在痛苦的生活中垂死挣扎了。我还给自己买了个意外险,受益人是我妻子,如果我真被压死在这厢房下,还能为老婆孩子赚点保险钱,让他们宽宽余余的过好生活。说不定哪天,老婆再带着孩子另找一家,两家组成一家,日子总比一家要好得多,两全其美,岂不是好事?        我与其他民工格格不入的性格,让别人觉得我清高,假正经,不接地气,所以没人愿意和我交往,他们背地里都叫我“小白脸”。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孤单的过着,平淡而枯燥,每天收工,除了给老婆孩子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就没别的事情可做了。终于有一天,院里又搬进一家租客,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三十多岁,和我应该算是同龄人,坐着轮椅,头总是偏向一侧,一看就知道是一位脑瘫患者。女的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比我的孩子还小,吃力地推着轮椅进到那间更破旧的和我对着面的西厢房里。          后来才知道他们是父女关系,小女孩只有六岁,一年前的车祸让这位名叫赵宗盛的男人变成了脑瘫,肇事车主的关系很硬,只赔偿了医疗费,后事就不管了。妻子丢下他们父女俩另寻生活去了,五岁的女儿彤彤担负起照顾父亲的责任,唯一能赚到钱的方法就是彤彤每天到大街上乞讨,一年了,勉强维持着生活。          我一直很怀疑彤彤这么小怎能乞讨到钱,终于在一个飘着小雨的傍晚,我拖着疲惫麻木的身躯步行回出租屋,心里想着家里会不会漏雨,撑着一把破雨伞,步履匆匆地赶着路。           路口等红灯的行人很多,我也在细雨中焦急地等着。突然间,一个瘦小的身影跪在人群中湿漉漉的路面上,伸着一双红肿的小手,乞讨着。那一刻,我愕然了,那是彤彤,一个只有六岁的女孩。春天的寒意还没散去,雨水打湿了她那蓬乱的头发,紧紧的贴在稚气的脸庞上。有神的眼睛里充满着祈求,有的路人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有好心人给的最多也只有一块钱,而彤彤每次拿到钱都会向给钱者磕头,表示感谢。绿灯亮了,像是根本没有彤彤的存在一样,人们各自通过,而我却怎么也迈不开自己的步伐。我拉起彤彤要带她回家,她却怎么也不同意,说是今天讨到的钱太少,爸爸就要挨饿,我强忍着泪水告诉彤彤,今天我请客。          这是我第一次踏进这位邻居家里,没曾想到从踏入的那一刻起,我们两家的命运发生了变化,从此被彤彤永远地连在了一起……          满屋的狼藉,在我眼里却比那些邋遢的农民工好的多,彤彤拿出我买的盒饭给赵宗盛,告诉他是我买的时候,我看见了赵宗盛眼里的泪花。          就这样我照顾起了赵宗盛父女俩,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一天三顿供他们吃,说的好听是一天三顿,其实赵宗盛每天只吃一顿饭,而且还吃的很少。六岁的彤彤经常给我收拾房间,每遇到下雨的日子,彤彤都会用赵宗盛的电话打给我,总是会高声的喊着“大大,你家里下雨啦~!”虽然我当时不知道“大大”是什么意思,但每次听到彤彤这么叫我,我的心里总是暖暖的,甚至有一段时间,我都希望天天下雨。          对于我的无偿照顾,赵宗盛很不好意思,我总是拿他开玩笑,对他说等哪天他成了歌星李宗盛别忘了我就行,每每此刻,无奈的笑声总回荡在破旧的房间内。          然而,赵宗盛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每天都会吃力的对我讲,得给她女儿找个好家庭,每次说到此处,声音总会哽咽。我不能理解赵宗盛那种要与女儿分离的心情,但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心里很难受。于是我帮他找好心人收养,我说不出自己是不是缺德,但当时无法拒绝一位脑瘫患者的请求。我努力了,却始终没能找个满意的人家来收养小彤彤,我总是放不下心把小彤彤交给一个陌生人的家庭。           春末的一天,没有上工,我带着彤彤出去玩耍,我不想提及这一天,这是个令我内疚一辈子的日子,每次想起都如万箭穿心一样。          整整一天的玩耍使小彤彤即开心又兴奋,可当我们推开那扇破烂的房门时,我傻了。听到彤彤放声哭泣的稚嫩的声音,我真想抽自己几个耳光,如果不是我带彤彤出去玩,彤彤就会守在赵宗盛的身边,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赵宗盛永远的离开了,除了一堆破烂只有一封信和一块破损的石头。信是给我的,很显然是早就写好了的,而且写的很吃力,虽然字迹扭曲到根本不成字了,但我还是能看得懂。内容很简单,他感谢我的照顾,希望我能收养彤彤,信中提到石头是在彤彤两岁生日时他从海边捡回当做生日礼物的,因为彤彤从没看到过大海……           人民警察帮着火化了赵宗盛,按照他信里的意愿,将他的骨灰撒入了大海。    收养彤彤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为此,我的妻子也来到这里,看到我住的环境,泪水湿润了她美丽的眼睛。她哭着说我是骗子,骗她我在这里住的有多好,生活有多好。边骂边一头扎在我的怀里,哭着要我回家,再穷那也是咱的家。           因为我已经有了一个孩子,所以收养彤彤受到了阻碍,我花掉了所有的积蓄交了社会抚养金才顺利的将彤彤收养。妻子也很喜欢这个小天使,把这边的事都办好以后,我们一起告别了那破旧的出租房,回到了我的家乡。           我保存了赵宗盛那封信和那块儿石头,没有给彤彤改名字,只是给她换了我的姓,主要是为了她能更好的融入这个家庭。           每年在赵宗盛的祭日这天,我都会买上一束鲜花,带着彤彤到大海边将花瓣撒向大海。我不知道彤彤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她很懂事,什么都不问,这种懂事让人心疼。但我一直认为像彤彤这么懂事的孩子,肯定都记得……     转眼间,彤彤念完了小学,上完了初中,读完了高中,大学毕了业,没有考研。我和妻子也都成了老年人,我自己的孩子也成了家,立了业,和彤彤如亲兄妹一般,这让我们老两口感到无比的欣慰。        记得彤彤到大学报名那天,我执意要送她去学校,虽然她很想自己去报道,但最后还是拧不过我。送到学校后,我就等在门外,直到她打来电话说都安排好了,我才离开,回来的路上不觉泪水流出。        一次彤彤打来电话,对我说有个男生追求她,我知道她又纠结了,因为每次彤彤纠结的时候总会打电话跟我说,听我的意见。手里握着电话,突然间我觉得,彤彤已经不再是那个在我怀里撒娇的娃娃了,女大不中留哪!我告诉她,不谈次恋爱枉费了大学生活,但有一点要注意,就是要自爱,要懂得保护自己。我不知道我这么说她能不能听得懂。           后来每个假期彤彤回来,我们就又多了一个话题,就是关于她男朋友的。彤彤总会挽着妻子的胳膊说个不停,遇到问题妻子总会指着我对彤彤说,问你爸。           在彤彤成长的岁月里,我和妻子商量如何将过去的一切告诉她,每次想说妻子都会说等等,再等等吧。这一等,眼瞅着彤彤就要结婚了,还是没能说出口,我总感觉她是记得的。不亲口说出,不是自私,而是怕伤害到她。    离彤彤结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男朋友不是彤彤的大学同学,而是彤彤单位里的一位道貌岸然却很优秀的同事,我和妻子都很喜欢。这些日子里,我越来越能体会当年赵宗盛为六岁的彤彤寻找被收养时的心情了。           迎亲的队伍到了,赵宗盛的那封信和那块石头就放在我的口袋里。彤彤临走时,妻子哭了,一向懂事坚强的彤彤也哭了,跪在我和妻子面前拥抱着我们撕心裂肺地哭,像是心里明白着什么。我一个老头子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没让它流下来,我不想在彤彤大喜的日子让她难过。本是个欢喜的日子,一家人却哭成了泪人,我拉起彤彤,为她整理了头纱,妻子不断为她擦去的泪水又流出来。彤彤拥抱了妻子和我,说她永远爱我们。我说不出话,哽咽着嘱咐着“孝敬公婆,善待丈夫,常回来看看。”           彤彤出嫁了,比起上大学那会儿不一样,她彻底的成了别家的人,婚车离去,我再也难以忍受内心的难过,嚎啕大哭起来。我的手放在衣兜里,紧紧抓住那块石头,默默的告诉赵宗盛,我们的女儿找了个好人家!         几年后,彤彤做了妈妈,终于有一天,我和妻子将那封已经褪色的信和石头放在彤彤面前,她很坦然,笑了笑,说她都记得,以前每年是我带她去海边,现在每年她都会自己去一次。           我对她说把信和石头收下吧,这是她亲生父亲留下的唯一的信物,留个纪念吧。看着石头,彤彤流泪了,却又很快擦干了,留在脸上的是甜甜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