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

这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那时候的我是在南门口吴大茂附近的一家杂志社上班。杂志社不管午饭，每天中午都得自己想办法解决。中午一下班，我就会到吴大茂附近的双燕馄饨去吃饭，那时候物价还不高，一笼包子三块，一碗酸辣馄饨两块五。吃得人大汗淋漓，肚子老饱，心满意足，感觉整个世界都很阳光很幸福。 吃完饭我不想马上回去面对那几张令人生厌的同事的脸，所以，就爱多走几步路，到劳动广场的博览书店去看书。那时候我对纯文学很感兴趣，到了博览书店，直奔他们的文学专区，在那里我可以看到鲁迅、巴金、老舍等老一辈文学大师的书。还可以看到台湾诗人席慕容、大陆诗人汪国真的诗集。 我对席慕容情有独钟，上大学的时候，专门研读他的诗，并照猫画虎，写了几百首抒情诗。我的抒情诗是献给我的大学同学柳颜的。柳颜和我同在中文系读书，长得很像电视剧《青青河边草》里的婉君，有一些奶味的少女肥，娃娃脸，白晰的面庞，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玲珑剔透的睫毛，乌黑发亮短短的头发。我曾经离她很近，闻到她头发上散发出来的花香，比茉莉花还要芬芳。 有这么一天，我吃过中午饭刚走进博览书店时，一抬眼，就看到在文学专区前面站着一个婷婷玉立的女孩子，穿着一身黑色衣裙，我的心不由得怦然一动，她们太像了，会不会是我的大学同学、我的梦中情人——柳颜呢？ 我压抑着自己狂跳的心慢慢地踱步过去，在尽可能离那个女孩很近又不会让她感到不安的地方站住，抬眼在书架上寻找席慕容的诗，一本《画诗》，一本《七里香》。 我只找到了《画诗》，而《七里香》正握在那个女孩的手中。 我偷眼看那个女孩子，白晰的面庞，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玲珑剔透的睫毛，乌黑发亮短短的头发。和我的梦中情人柳颜长得非常像，但我可以肯定她不是柳颜。 我捧着《画诗》在那里读。一直能感觉到身边那个女孩子的存在。我心里痒酥酥的，有一丝甜蜜，也有一丝不安，还有一丝期盼。 次日，我吃过中午饭再次去到书店，那个美丽的女孩已经在那里了，这一次她读的是席慕容的《画诗》。我则从书架上取下《七里香》读了起来。 有那么一个月时间吧，我每次去博览书店，都能看到那个穿着一身黑色裙衣的美丽女孩。也许是因为有共同爱好，也许是上苍注定我与这个女孩子在茫茫人海中有这么一段缘分。我们因为席慕容自然而然地接近了。书店是很安静的，因此，每次我们的交流仅仅限于相视一笑。然而在我的心中，我们似乎已经是相识多年的知己。 我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爱上了这个黑衣女孩，我不止一次在梦中梦到她。梦中的她依然是一身黑衣黑裙，明亮的眼眸，灿烂的微笑。她向我伸出纤巧的手，朱唇轻启，似乎想向我说些什么。 ——她成了我的梦中情人。 八月最后的一天，我照例吃过午饭去书店看书。黑衣女孩子仍然比我早一步在那里了。我们相互点了点头，然后各自开始静静地看书。但是没过多久，书店的喇叭突然响了：因为书店要清点存书，今天不再继续营业。 书店的读者本来就不多，加上音喇叭这么一响，读者纷纷离开。我抬头四顾，书店里只剩下我和那个黑衣女孩。我走过去，轻轻提醒她：书店要关门了，我们该走了。 黑衣女孩子冲我甜蜜地一笑，没有和我说话。 在那一瞬间，我又闻到了许久没有闻到的比茉莉花香还要芬芳的味道。 我转身走向书店门口。这时候，一位店员一边大声询问：都出来了吧，关门关灯了啊！一边准备关电源总闸。 我站到门口，等那个黑衣女孩出来。然而，几分钟过去，那个女孩子仍然没有出来。店员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关门了。我急忙上前说：大哥，请不要锁门，屋里还有人呢！ 那个店员大约三四十岁年纪，望了我一眼说：书店里早没有人了，你是最后一个出来的顾客。我都进去看过了。 我急红了脸说：不是的，在书店的文学区还有一个穿黑衣裙的女孩，刚才我们俩还一直在那看书。 店员肯定地说到绝对没人了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接着吃惊地看着我：什么？穿黑衣裙的女孩子？她长得什么模样？ 我说：她长得很漂亮，有一些奶味的少女肥，但绝不是肥胖。娃娃的脸型，白晰的面庞，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玲珑剔透的睫毛，乌黑发亮短短的头发……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店员的脸突然变得苍白，极度的恐惧出现在了那双圆睁的眼睛里：是柳颜，她曾经是我们的店员，最喜欢到文学区去看书。可是，她已经死了三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