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们

哈尔滨市江北的黑龙江科技学院，有一组沿江的花园和堤坝，它夏季清爽、冬季萧瑟，可俯瞰苍茫的松花江、江心岛，远眺江南的楼群。因为有它，我说黑科是黑龙江最美的大学校园。即便是后来离开哈尔滨来北京工作，每年回哈，这里也是我每天徜徉的地方。 然而2014年夏天再次返哈，却发现这里已被拆除，变成了工地，原因是要修建贯通江北的“景观大道”。我心中的“黑龙江最美校园”就此荡然无存，不禁怅然。 这封旧信写于十年前，信中“江边坝上的一个小花园”就是指这里。再次拿出它、读出它，是为了祭奠这十几年来留给我最多美好安静记忆的所在。 （以下为旧信原文，照片为花园堤坝拆除前的一些角落） W，你好 第一次给你写信，由于陌生所以略微有点忐忑。我们过于亲密，所以尤其容易相互伤害。 昨天去了江北大姐家过周末，午饭后散步到江边坝上的一个小花园。坐在角落的石椅，这里可以俯瞰东流的松花江。天气很阴沉，亦有很大的江风，虽然是夏天，但草木江天都显示出萧瑟苍茫的气势。江南的城市楼宇早已隐没在雾中，前方远处的老江桥尚隐隐可见。前景是错落的树木和仿古的亭谢，背景是淡淡的远山，灰茫茫的大江横亘其中，江上一叶小舟正吃力地逆水而涉。这浑然的景色忽而让我产生了错觉，我仿佛置身于人与自然更为融合的古代——只有在古代，心灵才会完全抛掷于这苍凉的景色，因而久久地悲伤，如我此刻。 我看到前方的亭子里，几个半大孩子正登上二层，他们的身影在木格窗内晃动。凭轩而望江水，我想他们比我更能体味到那古代的感觉吧，但是谁知道呢？我不是他们，他们也不是我。只是，我一意将他们雕花木栏内的身影想象为着长袍的古人，登高远眺，正为他们遥远的乡关长叹不已。 玉阶空伫立， 宿鸟归飞急， 何日是归程？ 长亭更短亭。 李白写出《菩萨蛮》的下阙时，是否眼见与此时相类的景色？我此时苍凉忘我的心境是否已跨越了千年？我试图去抚摸千年之前那些伟大、或者平凡的心，我也想到：千年之后的人们，他们试图抚摸我们的心灵时，是因陌生而迷惑、还是因偶尔的似曾相识而莫名感动？千年之后，还有如此广阔的江天么？ 太阳要出来了，我要回去了。是的，阴霾与浓雾散去，高楼和钢铁将显现出清晰的轮廓，令我暂时失神的古代假象即将消散。 我要回到现在、回到生活中去。再骄傲的心灵都需要倾诉，但骄傲不会因无人聆听而改变。孤高如山中人王维，亦有一个裴迪秀才与他同游辋川。我不奢望裴秀才，我只希望，今后的路上，这偶然的江上之风依旧能将我唤醒，让我默默地远眺千年之前和千年之后，也静观那渺如浮尘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