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1
我不喜欢冬天。
早上七点多出门的时候，天还是一副微微发亮的样子，没有太阳，天空阴沉沉的，空气里笼罩着雾霾，戴着厚厚的口罩，呼吸起来也觉得难受。即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了围巾做好了全副武装的样子，只要一出门，还是会感受到冬天的味道。寒风穿过铠甲似的衣服钻进皮肤，这种感觉真是令人讨厌，空气都透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分分钟提醒着我手脚冰冷的季节又到了。
家里的冬天，在这个时候也开始了。在接下来漫长的三个月里，每天伴随的就是湿冷的阴雨天气，还有晾衣架上一排晾上一个星期还在滴水的衣服。对着空气哈气满满都是白雾，有时候会觉得和人说话都觉得疏离。
2
我还是比较喜欢坐在外婆家过掉冬天的感觉，不过，可能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坐在柴火堆旁边，空气里充斥着柴火燃烧烟雾的味道，有时候盯着火堆看着看着，一整天就过完了。虽然烧柴火容易让头发变油变脏不过这种传统的烤火方式常常让人感到舒心和安全。有时候我会在火把下放上一沓厚厚的打湿了的报纸餐巾纸，在纸团里放一个橘子，一个地瓜，或者一个鸡蛋，几个板栗。这种吃法是外公教我的，烤出来的鸡蛋特别香。
总是在很多个时候，我会突然想起我的外公。我会想起小时候他带我打枣捞鱼躺在屋顶上吃晚饭看星星的场景。然后转念又会想起，他已经不在了这个事实。
3
算起来，外公已经去世整整十六天了。
我记得出葬前一晚我蹲在他照片面前烧了好久的纸，也不知道是烟太浓了还是那天太冷了，烧着烧着鼻子就酸了，生怕旁边守夜的大人看见说我，又赶紧抹，结果第二天出葬前无意间照镜子才发现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一道黑一道灰的，看上去真滑稽。
返校的前一晚，我和母亲坐在家里的沙发上闲聊，聊起外公，说好喜丧不能哭的，却实在没忍住，矫情地擦掉了一卷餐巾纸。本以为没什么记忆的，仔细回想才猛然发现，自己小时候几乎都是他带大的，再一想，日后的日子里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其实还是很难过的。
我的外公一生真的不算幸运，七岁丧父，又是家里的长子，辛辛苦苦拉扯大一大家子。后来自己成了家，又赶上人民公社，生了三男三女，又开始了赚钱养家糊口的生活。好不容易小女儿也结婚生孩子了，本以为可以享清福，家里却惹上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谋杀案，大儿子去世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到近十年来，外公几乎是躺在床上过的。去看他时，有时候他意识清醒，能认得我，叫我一声，问问我是不是读高中了，有时候他不认得我了，就会跟我瞎说，倒也不会乱说什么不吉利的东西，都是些祝福的好话，什么保佑你身体健康，好运之类的。
其实我挺遗憾的，没看到外公最后一面。我听妈妈说，他在临终前就问起了我在哪，妈妈告诉他我还在西安读书的时候，他噢了一声，说了句等不到了。我还听说，他走的时候很安详，凑在妈妈耳朵边憋着一口气把家里每个人都祝福了一遍才走的。几乎和遗照里一样，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的。
你看，说了他是个善良慈祥的人吧，一点都没错。哪怕到了最后一步了，也没有怪过我们。
4
外公去世后，外婆住在我家。
晚上和妈妈视频聊天的时候，问起外婆呢，妈妈都会说，她坐在沙发上呢，你爸在看百家讲坛。
其实，想也想得到。她过得有多孤独。
外婆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郴州。她没读过书，不识字。电视剧里的普通话对她来说理解起来都有些困难，更别说我爸打开的百家讲坛了。
陪伴了大半辈子的一个人，突然没了。想起来都觉得可怕的事情，就不要说要怎么面对了。
外婆还是好强的，办丧事的时候硬是没有在外人面前掉一次眼泪，说她不难过。几次趁大家都去吃饭了，我无意间看见她在跪在灵堂前她烧纸抹眼泪。
道理大家都懂，人死不能复生。
可那是个亲人，哪那么容易就过去了。
5
有天看到世相推了一篇大家对冬天印象的回答。有个答案深得我心。
大家把捱过一个冬天当成一种使命而非享受。
我记得外公在早几年意识还清醒的时候有年冬天，我们俩坐在柴火边烤火，他就有说 到了这种年纪了，过一天少一天，好怕哪天就睡过去了。
对于他来说，每过完一个冬天都值得庆幸的吧。
我想，不光是他，我也是如此。
就像银魂的那句话，光是活着，我就已经拼尽了全力啊。
本文章版权属于邓爬爬君所有,出处：邻居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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