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茶：红茶少女03

红茶少女 03 弥漫在口腔中的茶香透着轻微的花香，连带着茶中滋味也不再是单调的轻苦，属于新茶的清甜慢慢占据了味蕾。一连喝下六杯，每一杯的口感相去无几，最大的差别在于茶气。第三、四泡时茶气最胜，至第五、六泡之后，茶气渐渐褪去，水气开始显现出来，微甜的滋味也越来越单薄。杯子里的细微变化对于小枫而言是极其陌生的，虽然还无法言表，但能察觉出其中有所变化，已经让她欣喜不已了。小枫还期待着下一杯之时，陈长青却放下水壶，不再继续泡茶。 小枫有些不解地看向陈长青，却见她敛下眉眼，眼神转向盖碗，语调轻柔地说：“前六泡适合慢品，再泡下去就只能止渴了。” “青姐，你懂得可真多。” “呵呵，你懂得也不少呀。至少我不会设计房子。” 小枫摸了摸杯子，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思绪已不知飘向哪里。陈长青见状，准备起身离开，把安静留给小枫，小枫却在这时向她发问。 “青姐，你有过让你很后悔的事吗？” “嗯？” “就是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你会选择不做那件事。” “嗯……呵，我不知道有没有。过去的事已成定局，没有什么事是可以重来一次的，过去了就过去了。既然无法改变结果，还想它做什么。” “可是……如果有补救的机会……” “补救如果有意义，机会才值得把握。否则，那也不算是什么机会吧。” “其实我以前是不喝茶的。”小枫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思绪又继续飘了出去。 “我是从大山里出来的孩子，小时候家里挺穷的。我们的村子被大山环绕，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山头，漫山遍野都是野生的茶树。呵，我们那里海拔比较高，常年有云雾造访，所以来买茶的老板都说我们那儿的茶青品质不错。 我很小的时候，村子里家家户户就以茶为生。但野生茶树不好采摘，每到采茶的季节，我外公外婆天没亮就要进山了，直到傍晚才回。虽然很辛苦，可收入却十分微薄。后来我父母外出务工，我就跟着外婆了。 记忆中的外婆总是拿一个陶制的盖碗泡红茶，泡好以后倒进玻璃杯里，那就是外婆最爱的饮料。看外婆喝得有滋有味的，我也闹着要喝。外婆就把她的玻璃杯放到了我的手里。我抱着杯子硬是灌了一大口。结果，竟然是苦的。那就是我记忆中的红茶。 三年前的春节，我回老家过年，我母亲说村子里的老房子要搬出来了，政府划了新的地块，还给每一户都拨了补贴款。我设计过许多楼房，却没有设计过自己家的房子。于是便自告奋勇说要设计我家的新房子。外婆很高兴，逢人就说她的外孙女在大城市是设计高楼大厦的。 我把房子设计成了三层的小洋房，那个户型和风格，和我设计过的最抢手的楼盘很相似。当我兴致勃勃地把设计图拿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说话。再后来，我们家的房子还是按照我的设计图建起来了。白墙灰瓦，方方正正，有院子有园林，很有江南水乡的格调。我以为大家都很高兴。可是当村子里大部分的房子都建起来以后，我就高兴不起来了。 我们的村寨是瑶寨，虽然新建的房子都是砖瓦结构了，但还是保留了许多瑶族的元素。反观我们家的房子，单看着气派无比，可当周围的房子风格都很一致的时候，我们家的房子就显得格格不入。外婆没说什么，可我能感觉到她的失望。我曾经问我妈，外婆为什么不喜欢我设计的房子。我妈只是说，外婆是个念旧的人。 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就像明明红茶是苦的，我也不能明白为什么外婆还喝得有滋有味一样。于是我开始学着喝红茶，学着去体会外婆那一辈的情怀。呵，可是我喝了两年，却喝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甚至觉得是不是我的味觉出了问题。直到今天，此时此刻，我才发现不是我的味觉出了问题，是我的心态出了问题。 我一直是个自以为是的人。总觉得自己是对的，别人不认同我就是别人有问题。其实有问题的那个人，一直是我。 青姐，你说，我这人是不是特矫情？” 同样的问题，小枫又问了一遍。陈长青看着小枫特真诚的眼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每个人都有年轻气盛的时候，在那个特定的时机里，有些事不是简单的对错可以衡量的。或者说，无所谓对错，只看合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