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可以哭泣的权利 / 柠柒

我还有可以哭泣的权利 又要写日记了，熟悉我的人都知道，这对于我是一件乐此不疲的事情，尤其是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喜欢发点感慨，抒发一下自己的感情，尽管脑子里的形容词少得可怜，但还是会将自己吃喝拉撒所见所闻絮絮叨叨一百遍。 然而我擅长的又不仅仅只是写东西，还有遗忘。 关于我，其实有一个天大的小秘密，那就是——我的记性很坏。 其实小时候我记性很好，用妈妈的话说是，他们拿着我的书，我背唐诗，我背书的速度超快，害得她们都来不及翻页。 我感兴趣的东西总是看一遍就过目不忘，而不感兴趣的就是看一千遍也记不住，这点天性，常常让我头疼。 我会忘掉很多的事情，从前的，现在的，甚至刚刚发生的。每一次出门，我都会忘带东西，比如手机充电器，草稿纸，以及一本发誓一定不可以忘记带的小说。我忘掉很多的人，他们或许前几年或者前段时间才刚跟我聊过天，但是当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会一脸茫然且万分抱歉地问道:“你是？” 我总是想不起他的名字，或者记不起他的模样，要不就干脆忘掉我们为什么会认识，有过什么样的交集。 没有人的时候，我会悄悄的想:“这会不会是一个很大的毛病，是不是需要医治？” 但是我不可能真的去医治，我的记性开始越来越坏，坏到翻看高中同学的留言时一脸的茫然:“这些名字，这些留言到底是什么时候写的呢，为什么我不记得认识过这个人了？” 真的有些糟糕，你说是不是？ 不过还好，我虽然天性悲观，却也不至于活不下去，我总是在下了楼梯后慢悠悠的爬上去拿我忘在床头的充电器，草稿本，小说。 我总是一次次试图去记住那些和我擦肩而过的人，在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他们的名字的时候哈哈大笑起来。 所以，千万不要问我为什么写了这么多字，这些字到底从何而来，因为结果可想而知，问了也是白问的呀。 所以关于我自己的很多事情，其实，我都是听来的。 我早已想不起五岁那一年，当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我坐在家门口的小板凳上，妈妈在身后给我梳辫子，那个时候我很乖巧，不说话，一动也不动，只是微笑。我的爸爸会从门后面走出来，拿出零钱装进我的书包里，嘱咐我放学后早点回家，晚上给我做好吃的。 我真想知道，我的爸爸靠在门边上一脸慈祥的说这些话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我也已经想不起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曾经如鲁迅附身一般写过一篇作文，作文得到了班主任的赏识，还在班级里当众朗读，我很想知道那时候的我知不知道世界上有“作家”这个词，是不是从那时候就开始做我的“作家梦”。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他们只记得我是个乐观开朗的小姑娘，天天拿着零钱去小卖部买棒棒糖，偶尔会和后桌的男孩打打闹闹，会在家里偷偷试穿妈妈的长裙子和高跟鞋。 我当然也想不起念初一那一年，我与小学同学背道而驰，来到了镇上的中学，我们的班主任姓何，她会在课堂上声情并茂的朗读我的作文，每次语文课是我最风光的时候，我总是积极举手发言，当然也招来了同班女生的嫉妒，她们总是在我抱着一大盆衣服去洗手池时在背后偷偷的骂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爱出风头的土包子”。 不过我还是那个活泼乐观的小姑娘，会在家里自娱自乐的给芭比娃娃缝衣服，会在夏天到来的时候一边看电视剧一口气吃光七八个不同口味的雪糕才算过瘾。 我想不起我是从哪一天起忽然变得不爱说话，后来上了初二，班主任是教英语的，语文老师也换了，语文成绩一落千丈，数学老师总是嫌弃我成绩不好拖班级后腿，于是什么大型活动也不让我参加，即使是已经排练好了准备上台表演时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被刷下来。 初三的时候，数学老师成了班主任，更加的讨厌我，我最害怕的就是每次小考成绩出来，因为每一次我都是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之下去过道地上捡那一份写着苏奥迪名字的卷子，上面的鲜红的分数和叉叉一下子刺痛了眼睛。 久而久之我被换到了班级最后一排，个子矮看不见黑板我索性就不看黑板。 我也记不清是哪一天我的家庭忽然就不再和睦，传来的是不断的争吵与冷战，回到家时总是看见爸爸扔的一地的烟头，以及空荡荡柜子里被妈妈收走的衣服行李，我想妈妈的时候只能偷偷看着他们的结婚照片，看着看着就哭了。但是我又不敢发出声音，因为我怕脾气不好的爸爸打我。 我记不起从哪一天开始我喜欢写日记，我写满了很多很多的本子。想不起那些日记里的任何一句，想不起我是如何抱着它们忐忑不安地成长或者暗自悲伤。 想不起我又是从哪一天开始写小说，我写很多很多的故事，用笔写，很厚的一本又一本稿子，它们渐渐流传到班级里的同学手中，再传回我手里的时候，本子都明显被翻得发旧了。 我想不起他们是怎么夸我或是骂我，想不起当我走在校园里的时候，会有人忽然停下脚步来，指着我说:“看，这就是那个成绩不好却又妄想当作家的苏奥迪呢。” 另外一人会偷偷的附和“听说她不爱说话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自闭症呢。” “谁知道呢，天天坐最后一排，丑小鸭一样的，毕业了都没有人会记得她。” 我想不起我的作文第一次被贴在校园宣传栏里，是哭了还是笑了。 想不起得了全市青少年作文大赛优秀奖时，从班主任手里接过写着大大的“奖”的黑色笔记本时，到底是在哪一年。 我想不起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偏爱“落”这个字，于是拥有了人生中第一个笔名——苏筱落。 我想不起我第一次暗恋的男生，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想不起我疯狂写字的那些岁月，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片什么形状的云。 想不起文章第一次被发表在校报上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想不起我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委屈，爱过哪些人，做过哪些梦…… 你瞧，我真的是忘记了很多很多的事，很多很多的人。我在这样大的一个毛病里迷失方向却乐此不疲。当然，我也是有我的小小狡猾的，我愿意相信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人生，我可以从头开始，永远是那个舔着棒棒糖扎着两个小辫的幸福而懵懂的长不大的孩子。 只是，我亲爱的路人们，如果我真的忘记了你，真的真的很对不起，不过在我敲下的字里，一定有你来过的痕迹。 我总是在前一秒拿起毛巾，后一秒却记不起我是要去洗脸。 总是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最重要的地方，然后把那个最重要的地方彻底的忘记。 衣服总是在不停的整理和不停的弄乱之中变化。 总是忘了昨天午饭吃的什么，忘了今天星期几，忘了锁门，忘了关灯，忘了上什么课，偶尔也会忘了回家的路。 在不经意的时候，捡拾曾被我遗落的片断，然后一遍遍的喃喃自语，这么重要，我怎么可以忘记了呢，然后下一次，依然记不起。 是的，我老了，我很庆幸我和饶雪漫的生日都是在十二月，一个漫天飞雪寒冷却又充满梦想与无限希冀的季节。 有时候听歌听着听着就哭了，看电影也会看着看着就开始抽泣起来，是的，就算我无法挽住岁月的流逝，但我还有爱的勇气，有为了偶像尖叫的权利，还有容易感动的柔软的心，能为一切爱和美好的事物落泪。 这一切，只因为我和我的十七岁，住在我的文字里永远不会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