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路上

《山乡琐忆》之《上学路上》（二） 魏海超                 古人用“凉桌子热板凳，十年寒窗铁砚磨穿”来形容读书人的苦难生涯，而身处现代社会中的莘莘学子，在上学路上也定会有留在记忆深处永生难忘的美好回忆吧。         当我迷迷糊糊告别童年，要进学堂的时候，最大的感觉是穿戴齐整了。         小时候家里姊妹们多，步入夏天，乡村的孩童是很少穿衣服的，凉鞋更是见都没见过。母亲一个人除了干农活做家务，其余的时间都在忙碌一家人的穿戴，男孩子夏天不穿衣服，不穿鞋，也减轻了家里的负担。记得不入深秋我是很少穿齐整的。那年，秋雨绵绵，我赤脚裸身只穿一个短裤，领着妹妹去姑姑家玩，姑父见了我惊讶地问：“冷不冷呀？”我说：“不冷！”姑父笑着说：“真结实！”         可到了上学的年龄这样就不行了。      上学的地方在村子对面隔河相望的河西村，也叫竹园村，因为村子里有个大竹林而得名，也不知道这个竹园有多少年了。竹林旁边和水磨房接临的两间草房就是我们的学堂。三个年级只有一个叶老师，他家住干柴山，在竹园村背面的山那边，不用过河，所以风雨无阻。叶老师为人和善，说话慢条斯理，吐字清晰，也不缺乏顿挫，酷似长者。         那天，天灰蒙蒙的，飘着小雨。吃过饭   我穿戴齐整背起书包走出家门，趟过河就到了对岸的学堂。叶老师端坐在讲台上，当时还没有通电，三年级以下早晚不上自习课，所以，教室里一片阴暗。定神一看，教室里还有竹园村的三个学生。连整天跟着叶老师的小女儿今天也没有来上学。我心里掠过一丝悔意，早知道我也不来了。可心中还有些许骄傲，叶老师看到我的到来脸上露出笑容。他简单说了一下，大意是今天天气不好，你们能坚持来学表现很好！接下来他布置了少量作业，说做完就可以回家了。不久，教室里更暗了，老师让本村的学生赶紧回家，刚打发他们走，正准备送我，瓢泼大雨接踵而至。我和老师被困在教室里，他看我有点着急，便和蔼地说：“没事，一会儿雨停了，我送你走。”         雨越来越大，没有丝毫歇息的意思。这时候学生家长马叔叔打着伞走进教室（马叔叔后来落实政策任县特殊教育学校校长），我隐约听见他们说河水涨了，不敢过河。我哭着要走，马叔叔亲切地说：“你先去我家，我家妮子是你同学，等水小了我送你。”叶老师走了。雨还是没有减弱一点，我的脸比天空还阴沉。走在雨地里，马叔叔用伞罩着我，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哪管雨淋不淋。到了村子中央，又遇见同班的几个学生家长，都说让我去他家和他的孩子一起玩耍，等雨停了就送我走。          中午时分，河水已经漫上河岸，岸边的庄稼全被淹没，河水中还夹带着顺流冲下来的杂草、树枝和庄稼秆。王伯伯（同学的父亲）和马叔叔陪着我来到河岸边，看见了河对岸父亲的身影，他们隔着咆哮的洪水对话，我看见父亲用蒸馍布包了一个馍，用尽全力扔了过来，打开一看竟是一个白面馍。吃个白面馍是难之又难的，可我被困河对岸不能回家，也没有去饱尝这美食。叔叔们领着我去找一个个同班伙伴，他们见了我都很友善，可我总是阴沉着脸。后来又去了一个叔叔家，我大约也知道我们两家有老亲戚，爷爷奶奶是出了名的好人，他们说：“咱两家是亲戚，你只管在这玩……”          后来的时光我是在迷迷糊糊中度过的，乡亲们好吃的饭菜和父亲隔着河扔过来的白面馍，我是拌着泪水咽下的，也全没心思去品尝其滋味。          懵懵懂懂到了第二天，一睁眼，天放晴了，阳光灿烂。王伯伯拉着我到河边，河水消去了许多，原来的庄稼地水汪汪一片，他俯身背起我，一步一步踩着水中的淤泥、乱草和碎石，艰难地向对岸走去。父亲接我到河中间，父亲要换下背我，伯伯说不安全，就这样他们搀扶着把我背到岸边，岸边全是看大水的我们村的人。一夜间我恍如隔世之人。也不顾及父亲和王伯伯说些什么话，我径直往家奔去，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去说……         时光一去数十年，回想当年上学路上遇到的乡里乡亲们，如今都被岁月销蚀了容颜，有的已近耄耋之年，有的业已做古，我的父老乡亲，我永世难忘的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