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敏讷《安放心灵的歇台》朗读 陈颜

吕敏讷《安放心灵的歇台》朗读 陈颜

2016-04-30    17'03''

主播: 向度有声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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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作者:吕敏讷 朗读:陈 颜 第一次到歇台村,已是深秋。 小城出发,沿途,满眼的凋零。车轮一再小心,还是踩疼了撒在地上的忧伤。叶子要走,树,独剩一脸无辜。季节的空洞,不可挽回的样子,时光,是不复返的决绝。历经厮守,却不能到白头,光阴本就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懦弱相! 歇台似乎大不同,它躲避在幽僻的远山深处,酣睡在温暖的臂弯,不慌不忙地过着安稳的小日子,漫不经心地,不争,不嚷,享受安宁的秋光。只见霜染层林,雁行阵阵,圆天之下峰峦如聚,炊烟之中瓦屋密布。碧空澄净,纯蓝的天幕被孤寂布满,仅容一颗硕大无边的太阳自由滑行,稀疏的枝叶间,一不小心漏掉的光阴,泼在几串玉米的身上,斑驳了村庄的整片秋色;山间林木葱茏,平添几抹红绿相间的印痕,像刚刚刷上去的油彩,潮润,新鲜,且不要晾干为好。 路,在群山之中蜿蜒而来又蛇行而去,不愿意离开山的怀抱似的。 一两堵灰黄的土墙,在深草掩盖下不规则摆放,它是故土布满沧桑的脸,忧悒的眼神穿透岁月,风浸雨蚀,不倒下。它是村庄历史的遗存,是一场水灾的证物,替永逝的昨天说话,还安放着童年的脚印和欢笑。还是不要叫它断壁残垣,太有战火味,它是乡愁意象,是童稚的村庄,承载柔软的心事,并成为镶嵌在村子崭新怀抱里的一块心病,一道伤疤,怀旧的风一吹,就撕扯一次,就会生疼。 瓦屋就在树林掩映中时隐时现,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薄烟如缕,轻轻浮着,悄悄裹着。低矮的瓦房布满瓦松,粗糙的泥墙嵌满麦糠。青砖缝里,生满茸茸的绿苔;墙根下,树丛里,野蘑菇悄悄地探出了头,观望似的。脚步声穿过,扰了树林,忽有鸟雀被惊起,仓皇地逃窜,在林间拣尽寒枝,不肯栖。飒飒声中,数片黄叶,自由翻飞,最终变成一地的花儿,浴着阳光,草间刚刚生出来的样子,这温和气象,好似春正发生,多像,春的生长。   忽就让人忘却了季节的推移,眼睛如此奢侈了一回,在通往冬天的路上,忽有歇台,疲累就此卸载,就突然喜欢上了这个名叫歇台的村庄。 歇台寺又叫潮水寺,是当地著名的一座道教庙宇。或因寺庙附近有泉水,随自然界潮汐涨落变化而出现泉水积水深度的变化而得名。潮起潮落,歇台村的泉水或盈或亏,滋养了一方水土和生命,却从没有干枯,如今泉水仍然在寺庙的脚下,深厚的土层里汩汩流淌,在寺庙的小院外,泉水虽然瘦成了一道线,包裹在水泥垒砌的钢管,它和寺庙朝夕相伴,在自来水管布满的村子的心脏边缘,它或许主要成了一道可以用来观赏的景观。静水深流,泉水安静的生命里,一定潜藏着日日夜夜,海水在心头翻起的巨大波澜。远逝的海,变幻成天空的一片蓝,近处的泉,幽居着山和海的祈愿。无形的海,它有没有边岸?有形的山,将岁月的故事一一呈现。庙里的老者,花白的须发,他站在正殿,指着脚下的泥土说,以前,在安静的深夜里,就能听到泉水流动的声音,现在听不到了。那是多么美妙的从前啊!如今,泉水的声音依然在大地内部响动,只是已经很少有人静心去听了。 乙未秋日的一束暖阳,斜打在南宋的一群砖瓦上,把明朝的椽卯结构照亮。据说始建于南宋时期的潮水寺,在明代经过搬迁修复重建,就是如今能看到的寺庙古老的面容了。古旧传统的建筑群落,保存了方正对称的四合院结构风格,青砖青瓦里,积存了数百年的阴晴风雨和香火熏染,沧桑的青苔,斑驳的瓦楞,龙凤呈祥的屋脊,雕梁画栋的图案。手工雕刻的木门窗,凹凸有致的花形,还保存着彩绘的颜色鲜艳。阳光透过镂空的门窗,照在神灵的身上,它慈眉善目,端坐威严,正将安康祥瑞和五谷丰登的灵光播散。土质的围墙,土质的地面,泥塑金身的神灵,在这一处古朴的安宁里独坐神坛,护佑一方水土平安。抬头,即可发现寺庙建筑的特别,椽卯结构之外,整个屋顶用青砖铺就,外部再用青瓦盖顶,那梁柱该是需要怎样的稳实,方能承载如此厚重的屋瓦遮盖?而历经数百年的沧桑变迁和岁月更迭,经受自然界的地动山摇和风云雷电,古寺依然稳健地藏身远山之外的村庄,掩映在森森古木之中,是歇台村的阔厚承载了潮水寺的福祉,还是潮水寺的祥瑞造化了歇台村的安泰。踩在青石铺就的檐下的走廊,耳畔没有南宋的兵荒马乱,却有一个声音吟着诗,瘦了年华,瘦了历史,穿越数百年的路,拍打在古寺四角翘起的飞檐垂挂的铜钟上。阳光多好,它照着南宋的砖瓦,也照着我闲散的长发,泥味草香的古寺,一地的风清气朗。   水磨坊,累了,就在路边的土屋下歇息,屋瓦已被青苔布满,墙面早已颓废。巨大的磨轮已锈蚀,却还挺立着阔厚的筋骨,厚实的两架磨盘早已相安无事,再不会南辕北辙,活在满是摩擦的日子里。没有摩擦的日子,生活就也无法继续,就像生活里的爱情,没有了摩擦的动力,故事将不会再发生。它成了村庄岁月里的标本,曾在某些年月里,喘着粗气,像是拉纤的纤夫,像是推磨的驴子,像是背水的农夫,五谷被灌进石头的肠胃,并如数奉还给大地上的生灵,水飞轮转,村庄活在支支扭扭声中。老去了的石匠木匠,老去了的水磨坊,背负了村庄所有的沧桑,如今都失了业,以一个长者的身份,站在村头,看有酒有肉的村庄,看水泥路面的村庄,看相似于城里的村庄。村庄的昨天和今天,就像水磨的上扇和下扇,在摩擦的节点上,一圈圈研制着怎样的食粮? 河道里躺满了石头,让河水在一个个激励中叮咚有声,不像有些河流,石块和沙退位后,早已沉默多年。水流丰沛的河边,有一座盛华造纸厂。西和麻纸已有几千年的历史,以枸树皮为原料,七十二道工序,手工捞制麻纸。想想古代人民在生产生活中发明和创造了这种民间工艺,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深山,又能遇见纯朴的麻纸,村庄的书香气息扑面而来。世上最好的香,大概是木香,枸树为料,麻纸透着木香;世上最好的香,可能是墨香,笔墨点染,麻纸浸着墨香,最适合用它来装饰一面墙。一张张手工制作的麻纸浸染着墨香和水彩,变成一幅幅手卷、一张张扇面、一帧帧画卷,透着古朴典雅,行走在文人墨客的视线,人们定会来走一走它所诞生的村庄。 你说,多想能在言说农事的乡间,青山为屏,隔着世外的喧嚣,能为一个灵魂,守护一方温暖!我说,多想能在蝉鸣鸟啼的村头,草木为户,抛却尘世的沧桑,安放一截时光,灵魂互相取暖!哪怕,我只是一片叶子,碰巧落在你必经的某条曲径;我是一片云,在树梢上轻移;或许是一缕风,捎来泥土的气息。其实,做潮水寺清泉里的一滴水,虽清淡,却是灵魂温暖的模样。心若水,在远山,歇一歇脚。搭建一间长满青苔的木屋,劈柴,喂马,找到一方心灵的歇台。 月亮升起的时候,旺旺的篝火亮起来。酒意微醺,映红的面庞,歌舞飞扬。久违的声音来自内心,在夜空回荡。不知夜色有多深,秋霜有几重。踩碎满地的忧伤,在这个晚归的夜里,身旁是淡淡的山花香。我们的此生,都在匆忙赶路途中,就在这个秋日,在温顺的阳光和月光里,懒懒地,能得一方歇台,偷得浮生,半日闲散,巧遇一截轻柔的时光,让内心如水,无闲事,无挂碍,赏春花秋月,沐夏风冬雪,歇脚,安顿心灵,安享那每一天每一季的好时节。并带着菩提的禅心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