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峰《母亲的农具》朗读者 楚歌

张海峰《母亲的农具》朗读者 楚歌

2017-08-05    12'30''

主播: 向度有声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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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作者:张海峰 朗读者:楚歌 我对农事所知寥寥,最深的印象,来自语文教科书中有关农人锄禾的简单意象。尽管有老师口舌生花的讲解,于我而言,也仅是停留在一个想象的空间。我的任务,就是沉浸于古诗词营造的朦胧意境,将其背得滚瓜烂熟,然后涂鸦于需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的试卷。至于锄头长什么形状,石锄何时改为铁锄的,什么节令用,怎么个用法,一概不知。 母亲扛着大锄头到地里干活,隔些时日从地里回来却变成了小锄头。我心里纳闷,那么大的一个锄头没用多久就小得不成样,也忒不经用了。母亲说,念书念成了书呆子,那不是同一把锄,有头遍锄、二遍锄和三遍锄之分,分别用来拨苗,挖垄、培土,锄草,如同铁锹有深挖的勺铁锹和平铲的板铁锹。 母亲没念过几天书,但懂得的知识远比我这个学生多,我从心底敬佩母亲。她知道啥时候松土,播种,浇水,施肥,除草,薅苗,收割,晾场,收藏。她知道庄稼啥时候吐芽,出苗,分蘖,抽穗,扬花,灌浆,成熟。她还知道啥时候用铁锹,锄头,耧耱,刮筢,镰刀,连枷,碌碡,簸箕,扇车,碾子。这些,在我记忆里都是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教室里教人识字算数的课本上没有这些东西,只存在于有风有雨有阳光星辰有无数农人的乡村生活。放秋假寒假,和小伙伴到田野、场面玩耍,看到造型各异的木器、铁器、石器,我才领略到农具的风采。可母亲时常对我们兄妹说,学生就要好好学习,不然,将来也得像她这个泥腿子一样,太阳底下流着臭汗,拎着锄头在大田里挖二垄子死受罪。 青苗渐高,各种野草如影随形,长势一浪高过一浪,高傲,蛮横,咄咄逼人,大有将禾苗压倒之势。母亲身子微躬,下锄精准,唯恐伤及庄稼的根须,耐心,仔细,丝毫不马虎。是啊,本就贫瘠的土地,也容不得她有任何懈怠。耀武扬威的野草,在锃亮的锄头下偃旗息鼓,垂头丧气。阳光直射下来,草们灰头土脸,蔫了吧唧,很快枯萎、风干。禾苗重新焕发出生机,叶儿舒展,一节节拔高。飘忽的风,送来了禾苗的清香和土地的腥香。香气感染了锄头,锄头更光亮了。香气飘进母亲的鼻子,母亲在悠悠绿韵中陶醉。 尖草、白茅草、蒺藜等顽固性野草,耪倒后往往倒而不死,死而不僵。刚开始,母亲也极易被这些草蒙蔽过关。看吧,过不了几天,它们就在阳光和风雨的滋润下,死灰复燃,卷土重来。锄头再次被派上用场,唰唰唰,梯形的锄刃快速回转运动,草们的反击终归徒劳,一次次的战斗只是让锄头的韧度更锋利,亮度更灿烂。母亲把这些野草拾掇到一块,扔到圪塄上。 没有了野草的羁绊,土地暄乎乎的,母亲的悉心管护让庄稼更显茁壮。青青的玉米,高挑的葵花,茂盛的黍子,绿油油的豆角,铺满了田地。阳光在层叠的叶片上脉脉流动,墨绿,深绿,翠绿,浅绿,嫩绿,漾成一汪绿色的海洋。母亲头戴着麦秸编织的宽沿草帽,手握着锄头,穿行在青纱帐,风吹动她的长辫,也吹动她挂了玉米清香的花衬衣。我望向母亲的背影,她的衬衫上洇出的汗碱,一片片,一团团,如同天上涌动的云。 我手里正攥着一截甜秆,翻卷舌头咀嚼,贪婪地吮吸着里面如蜜的甜汁。就在刚才,我看到她额头上像犁过的土浪样的皱纹,豆大的汗珠子顺着脸颊掉进玉米地,无声无息。那一刻,我觉得眼前无疑是一幅绝佳的画面,远胜过古诗词里干巴巴的插图,真实,自然,活泛。葱郁的庄稼,俯身的母亲,比母亲个头还要高的锄头,流淌的风,白花花的阳光,美不胜收。对了,还有一个少年,一个啃食着玉米甜秆的少年,正立在不远却又感觉相距甚远的田野上。 那把锄头,父母搬家后我还曾见过,挂在院西的小煤房里。后来,不知所终。问及母亲,她撩着灰白的短发说,锄头被别人家借去,一直没有还回来。我又问,院里种菜没有锄头咋办。她说,父亲找来一截粗铁丝做了个小薅锄,那一小坨地用着正好。 锄头早已遗失在时光行走的岔路口。但我的心中,还记着那幅唯美的画面,深深地记着。母亲,锄头,庄稼,阳光,风和小小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