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多尼斯朗读《上海》 诗歌来到美术馆 第七期

阿多尼斯朗读《上海》 诗歌来到美术馆 第七期

2014-03-13    07'12''

主播: 诗歌来到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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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2013.08.04 《上海》 阿多尼斯 译者:薛庆国 上海,聚会开始,却没有离散的时候。 万物都披上了湿漉漉的衣衫,那衣衫被盛在神秘之瓶里的一种奇特的香水洒湿,它的腋下是疑似想象的现实,它的袖间是疑似现实的想象。 聚会开始,却没有离散的时候。一切可能都是宾客。 钟楼四处可见,幽冥之酒在钟楼下方流淌。不,女人不是黑暗,男人也并非闪电。他们是怀有同样欲念、渗出同样汁液的同一种树木:同样向往生活、爱情、诗歌、钱财(常常如此)与政治(偶尔如此)。每一样事物都是一翼风帆。 码头坚实而稳固,然而缆绳却左摇右摆。鲸鱼、鲨鱼、海龟、沙丁鱼,来自同一个族类,在长江——中国最长河流——的入海口,散发出咸腥的海味。 文具店、电器店、网吧、大屏幕鳞次栉比,构成了一个乐团。你别无选择,只能倾听这样的音乐。那么,把你的耳朵交给螺号,去听世界的喧声吧。 这便是上海。五光十色谱成的音乐,由高楼大厦的乐队演奏。今非昔比。1980年,我曾来过这里。我从它脸上读到:世界是如何重新创造的。那时候,天际听不到大洋的涛声,语言是羞怯的,几乎没有声响。 这便是上海。 资本无处不在,头上戴着一顶隐身帽。昔日的红砖房和旧街区,变成了林立高楼中的花园。人民广场的四周,便围坐着这些头顶玻璃纸帽子、如明星一般的高楼。而昔日,甘蔗倚靠在小店的墙壁上,如同行军后筋疲力尽的士兵;黑色的忧伤,似乎从把甘蔗自远方田野里运来的农夫臂膀上渗出。 我的胸中响起喧嚣声。 谁能够、谁知道告诉这喧声:请安静! 薄暮时分,黄埔江畔,水泥变成了一条丝带,连接着沥青与云彩,连接着东方的肚脐与西方的双唇。 金茂大厦正对天空朗诵自己的诗篇。雾霭,如同一袭透明的轻纱,从楼群的头顶垂下。天空叠足而坐,一只手搭在西藏的肩头,一只手搂着纽约的腰肢。 外滩人行道上,妇女们一个个闪亮而过,用她们的睫毛,抓住时间,狩猎距离的飞鸟。 我打量着,看宇宙之蛹如何破茧而出,如何在机械的周围伸展身子。而操纵这机械的,是一个并非来自现实、也非来自神话的神灵,它来自另一个创世的伤口,另一个幽冥的所在。 在天际,有一个声音在低语:“人啊,你弯曲的脊梁,是劈开世界的另一道深渊。” 此刻,我可以道一声“再见”了,然后返回人民广场的国际饭店,将我的头埋进痛苦之被褥。这痛苦,如阿拉伯人一样,也如同宇宙——这个抽泣得几乎窒息的儿童——一样。 没有谕示。 然而,我略有伤感,因为机场安检不许我将一瓶中国墨汁带上飞机。 那么,我要向构成这墨汁、形成这华丽的黑色液体的一切元素致歉。 没有谕示。然而,生命一定要长有翅膀,翅膀一定要在语言的怀中扑扇。可是,别了,上海,如果我未曾再一次将你造访,我担心人们会说: “他在这世上来了又去,却一无所见。” 纸,已在问题的墨汁中旅行, 墨汁,已在声音中旅行, 你呢,声音,你要前往何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