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可以写作》卫铁生

【雨夜可以写作】 卫铁生 其实，写下这个标题的时候，我正躲在一个词的空间里避雨，那个词和家没有什么关系，那只是一个人的房间，是一滴雨永远穿越不透的城堡。我躲在其间，一个人在纸张上写闪电，没有别的人陪着，雷焦的树在远方，洪水在远方，只有雨夜的深度在窗口里，暗在锁孔中。 这样时刻，可以向夜的沦陷毫无顾忌地敞开自己的灵肉，可以把水果切开，让流失的甜度肆意绽放。可以拆开防备的帽檐，把脸孔砌进文字的珠帘里，可以环佩，可以叮当，可以把皇帝老儿当成一只飞蛾放逐。甚至可以赤条条回到婴儿的摇篮里，回到一首干净的诗歌里。趁着雨夜你的掩护，一个人把文章的跌宕起伏安抚成绵羊，安抚成惊雷里的平静。 这是很难又很平常的事情，我放下以往缠绵的花朵和誓言的红杏，我在雨夜重新开始写作，但已不再去写爱情的杨花柳絮。 我埋首在雨声里，黑暗一样大的雨点，可以让一个人的孤独忽略不计。我告诉自己，不必为那已经的丧失而严肃得象一只军队，可以泪流满面，可以哭出声音，彻底的放纵自己，甚至抛弃自己，虽然我依然写不出绝句最后的万念俱灰。 一个人听惊雷，谁也管不着暗夜里面孔的意象，可以全部破碎，可以完整到无知，纵情和失悔的时刻，快乐和疼痛的时刻，都在雨声里化成同样的雨声。都是雷同，都是冗长的回首，当无忧的啼唱溪水一样流淌过诗句，也不必刻意去把握句式的吻痕和伤口上的绷带，一切的章回和中心思想都可以任意铺排和断章，可以把最凌乱的字句当成生活的规范和导向。 这是一个人丰富的孤独。 一个人的雨夜不顾及方向和寓言，我躲在雨的核心写作，把每一滴雨都写成逗点，并散漫成抒情又冷静的小品随笔，可以尽情宣泄，无需严格的格律礼节，想说的和想做的都可以面对雨夜的黑暗释放出来，都可以在中性的词里，把自己的声音孵化成天真烂漫的洪水。 我在雨夜写作，写孤独的自由，写痛快淋漓的时间和灯盏。在这样时刻，如果让天地饱和，一个人就够了，一句话就够了，只因昨夜的花好月圆不是现在的，我不写爱情是此刻的功课。我只写一个人的霹雳，那霹雳可以无声，可以抵死缠绵，可以把风声遗忘到疼痛。 我并没有像流水一样紧张，在液体的句号里闭上眼睛，是可以从回声的清洗里找回一个段落的主题的，虽然那主题有被惊醒后的漠然，但依旧可以在孤独的深处，向自己问一声平安。同时，为这场恰到好处的雨鼓掌祝福，祝所有穿过雨夜的人，都是一首晴朗的诗。 ~~~~~~~~~~~~~~~~~~~ 【作者简介】 卫铁生，当代诗人，现居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