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睡的变奏

睡的变奏 作者：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加拿大］ 朗诵：慧冰 我愿意看你入睡 也许你根本睡不着。 我愿意睡意朦胧地， 看着你。我愿意与你 一起入睡，进入 你的梦境，当它那柔滑的黑波 卷过我的头顶 愿和你一起穿越那片透亮的 叶子黑蓝、摇曳不定的树林， 那儿有水汪汪的太阳和三个月亮， 走向你必须下去的那个山洞， 走向你最最担心的惊恐。 我愿递给你一枝银色的 树枝，一朵小白花，一个字 保护你，当你陷进 梦的深处的忧虑， 和忧虑深处的中心。 我愿跟随你再一次 走完那道长长的楼梯， 变成一条小舟 小心地载你回来，做一朵 双手捧住的火焰， 引导你回进 睡在我的身旁的 你的躯体，让你 悄然回去如同吸进一口空气。 我愿做那口空气， 在你身体里作片刻的 逗留。我多愿自己也是那样地 不受注意，那样地须臾不可分离。 译者：李文俊 - 关于作者 -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1939-），加拿大诗人、小说家、评论家、女权主义者。著有诗集《那个国家的动物》《你是快乐的》《早晨在烧毁的屋子里》《吃火》。 一首让“焦虑者不焦虑，让不焦虑者更不焦虑”的强力催眠诗，散发着温柔芬芳的气息。 去睡吧，……柔滑的黑波袭来，全身有一种软绵绵的感觉，像一个没有思虑的婴孩似的睡去。想象拉你入睡的，是一股舒适的倦意——一种纯粹、完整的生理状态，而不是疲劳的猛然一击，该多么美妙。 失眠或梦里的惊恐都不足困扰了，因为有“我”陪着你。“我”愿意看你入睡，愿意和你一起入睡，甚至愿进入你的梦境，陪你面对梦里“最最担心的惊恐”。梦里的恐惧仿若是漆黑的山洞、长长的楼梯和无边的汪洋——是未知、是恐惧本身。“我”无法解除恐惧本身，惟愿时时刻刻“陪伴”着你，“递给你一枝树枝，一朵小白花、一个字”，愿这些小小的、散发着美好气息的东西，保护你的心灵免受恐惧的侵扰。 “我”不一定是某个或某类人，可以是任何关系亲密的人，父母、孩子、爱人……“我”愿意时时刻刻陪伴着你，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却又无处可感的陪伴，“我”所求的，是亲密本身，是保护你远离夜的忧虑和梦的恐惧。 人长大了之后常说，睡眠是一个人的事情，那么“睡不着”，也该独自面对吧。诗人却敏锐地意识到，所谓独立的背后，对亲密的渴望。安睡的秘诀，是另一个人的陪伴、爱意和温暖。 钱锺书在《围城》里写一夜好眠，写得甚是贴切：“一忽睡到天明，觉得身体里纤屑蜷伏的疲倦，都给睡眠熨平了，象衣服上的皱纹折痕经过烙铁一样。” 愿你能于夜晚安眠，于清晨醒来，身心呈现饱满、润泽的状态。那么，每一个早晨都是一个愉快的邀请。 文／汤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