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货,张嫂》文/静思 读/红叶

《二货,张嫂》文/静思 读/红叶

2021-03-20    14'23''

主播: 红叶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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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二货,张嫂(静思微小说} 儿时,在老家有过这样一位邻居嫂子,是我儿童时代的心中偶像;朋友。 她住在我家老屋的前院。人长得瘦小,眼大,唇薄,瓜子脸,脸上总有一层白粉儿,没看见过她脸上的原始肤色。 她走路像一阵风儿,话到人就到。极能吸烟,卷旱烟卷的速度也极快。只见她把一小张纸条顺着捋出一条小沟,右手捏一捏烟沫撒在沟里一折,用舌一撸一颗烟就成了,她抽烟时有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很好看。 张嫂爱唱,特别爱唱东北二人转。还唱得非常好听。我们左邻右舍的小孩那时都是她的听众粉丝。她每天都像唱二人转那些人一样给自己画装。她用一根烧一会儿的火材炭把眉目描成柳叶儿 ,用红纸把唇和腮擦得红红的。唱歌时,我们点什么她就唱什么。 张家大哥娶过一房媳妇,生第三个小孩时难产 带着孩子走了。娶张嫂时张嫂是个大姑娘,小他十岁,因无娘,家里穷。要了好多财礼后就嫁给了张大哥,成了两个刚刚会走路的孩子的妈妈。 张嫂好像没有大人朋友。大人们都说他“二”,拿她玩笑。她也从不往那些站在大树根下,讨论东家常西家短的小媳妇们跟前凑。她好像跟我们小孩在一起更开心。 张嫂对张大哥的两个孩子极好。放学我们去帮她哄孩子,她常给我们梳头,炒苞米花,烧土豆。她会做许多好吃的,还会做戏里面的小戏服,花头饰。还会剪许多好看的小人,拉手的,挎着胳膊的,提着小蓝子的。 张家大哥在家时很少,常常回来时人是醉的,不怎么和张嫂说话,回来便睡。每到冬季农闲时,张家大哥常常出去玩牌夜不归宿。 东北的冬天夜长,张家大哥去玩牌,张嫂常领着我们和张大哥的一儿一女坐在她家的土炕上围着火盆听她讲鬼故事。她常把故事里的主人公说成是她自己。我们也就都信得五体投地。 有一次她给我们讲她结婚时的风光。讲时她的眼睛放着光,眼里还游动着泪花。她讲着讲着,一双大眼睛在灰暗的灯光下注视着屋里的某一处地方就会发起呆来。 她说:“大姑娘出门子没几个能赶上她风光的!三辆大马车,车车是红马,马头上一边插着一面小红旗。喇叭从她们屯一直吹到我们村,什么拜堂闹洞房……”她讲得极生动极幸福。这个结婚的场面曾让我幼小的心灵对结婚有过好多想往。 回家把这个故事当妈妈姐姐们学,她们都笑喷了饭。姐姐们说:“这个从小毛道跟人走来的二货还挺会想象。”我那时还很气她们,有什么好笑的呢,心想,你们谁结婚有人家风光? 家里有些小人书,我常常拿去读给张嫂听,然后他就会一遍一遍的自己翻看,嘴里还叨叨着。后来,家里人总是说我去她那里不好,渐渐的就不去张嫂那里玩了。又有一些不上学的孩子成了张嫂的朋友。我每有路过她那里,她都会把我爱吃的玉米花偷偷的塞给我。还会叮嘱一句:你要好好念书,就能看唱词,就能唱大戏了。 成长的人生,我成了个出嫁女,成了个异乡客,渐渐的懂得了张嫂的孤独,张嫂的眼泪。家乡已是我遥远的思念和牵挂, 那思念和牵挂里好多时候是来自张嫂。 在我终于有时间和能力去消解我的牵挂和思念的时候,我带着很多礼物回到老家,可我的朋友张嫂已经不在了。 人们说她喝耗子药了!!! 说那年村长家孩子结婚请了伙唱二人转的,人们为了热闹拿张嫂开心让她上场唱了一段,张嫂也许是经不起那向往以久的音响麦克的诱惑,也许她心目中的大舞台就是那个用马车拼成的野台子。她上去了,她忘我的大唱一回。有个唱男丑的家伙为了让大家开心,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发骚性,用尽了下流的戏词和动作戏弄张嫂。在人们猥琐的笑声中张嫂被张大哥拉回了家,张大哥用皮带抽了半宿张嫂那瘦小的身体。然后被村长拉去家里喝酒了。 早上张大哥回家看到张嫂穿得干干净净,画了眼睛描了眉,唇上;腮上都涂得红红的,安安静静地像个睡美人一样死在一包耗子药傍边。 听后我哭了,我不知我哭什么?生活啊怎么会如此愚虐!如果张嫂是一个有母亲的女孩,如果她有个村长那样的爸爸,如果她上过一个小学,如果她有一次叛逆的出走 ……?她的人生还会是这样的悲哀可怜吗?她的世界如果再大一点,她也许就不会只为能满足一次歌唱而受那么多委屈疼痛,然后就满足了,然后就选择了安静的离开这个虚伪的人间。 在人们眼中的二货,张嫂,在我心中她是个纯净的女人,她弱势她真实。她有她的梦想,她活在她的梦里,她自娱自乐,她善良随遇而安,她压制躁动,释放心性的办法是自己给自己编故事,只是这个人间容不下她的真实。 那年我离开老家后,从此家乡在我心里没有了思念和牵挂。 ——静思,2016、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