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的凝望》作者:李曼 播音:亦文

《梧桐树下的凝望》作者:李曼 播音:亦文

2018-02-13    11'22''

主播: 亦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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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梧桐树下的凝望 作者:李曼 播音:亦文 薄寒的空气早已四处弥漫,缠绕在铁栅栏上的枯藤活意隐遁,挤挤攘攘的墨竹却依然在瑟瑟的寒风中,从铁栅栏的间隙展展轻盈的舞姿。忽然,一只小鸟倏地从我眼前飞过,嘴里衔着的一片泛黄的叶子不知怎的掉了下来,是法桐树叶!法桐树,那是我曾居住的地质大院最富有的风景。原本渐细渐淡的记忆因了这小小的叶片儿在我的脑海里扩大开来,慢慢清晰起来。 小镇上是否有过名人,是否有过厚重的历史,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我从没听当地人说起。那时也没有想到去查阅有关资料,现在更是难以考究。兴许,在地质队入驻以前,这里根本就是一块荒地。六十年代初,操着各种口音探山访水的一群年轻的地质人,从一个地图上没有标识的村落迁至10公里外在当时被唤作“新街公社”的这个小镇安营,这个小地方从此开始热闹起来。 树是我们在野外最常见的亲密伙伴,但当时地质队居住大院树木非常稀少,于是,大家开始插种法国梧桐。法桐算不上绮美,然而轻飏拂动,易插易活的法国梧桐很快便成片成片吐芽喷绿,不出几年,地质大院是绿意浓浓。 从我开始记事时起,印象中就常看见哑婆母女挑着大大的箩筐,在子弟学校的大院里法桐树相对集中的地方,手里握着长长的竹耙子将散落在地上的树叶装进筐子。 哑婆不会说话,她的村子离地质大院有四、五华里。或许是长年耕种,年龄其实不会太老的哑婆面容憔悴布满皱纹,脸上毫无光泽。哑婆的女儿约莫十岁。由于营养不足,她身体孱弱,头发枯黄,但这个年龄的孩子在当时的农村已经开始拔苗薅草。不知是否因为过早地操持农活剥夺了她童年的天真,我以为黄毛不会笑,也从来没听她说过一句话。很多次,黄毛漠然的表情透着蛮气,令我不敢靠近,更难看出她的悲喜。 落叶多的时候,母女俩一天可以往返两三趟。每次来,她都是先把学校操场跑道的树叶扒拢,然后将沙坑边的叶子拾起。这个时候最怕起风,不仅扒的时间长,而且刚刚扒拢的树叶会随着风四处飞扬。等人们吃了晚饭出来散步,哑婆母女还在大院里机械地来回扒着。她们要在黑夜来临之前,将最后一片落叶塞进已装满的筐子。末了,再拾几根干树枝,折断,压在树叶上以免被风吹散。母女俩回回做着相同的动作,仿佛从未想到过要改变一下行走的轨迹。 后来我才知道,哑婆的家简陋得厉害,孩子生得多,黄毛是她最小的女儿。那个年代的庄稼人,守着颓垣断壁是对祖先的忠诚,大概哑婆也因此从不敢奢望什么,只要能带着黄毛在地质大院走上一回,还能拾掇些梧桐树叶,回去点燃一炉膛火便足矣。 驻扎小镇上的地质队是城市与小镇的勾联,尽管地质队员风餐露宿、跋山涉水很辛苦,然而每月领着国家下拨的“皇粮”,还有野外津贴,能保证一家老小不会饿肚子,因此在附近村落老乡看来,地质队的人就是让人羡慕的“城里人”。上世纪70年代,小镇的物资很匮乏,但蜗居在地质大院的人们很知足,因为基本上不用发愁吃穿,孩子还可以在子弟学校完成从小学到高中的学业,成绩优异的考入全国重点院校的不计其数。即使学业不好,作为职工子女还有招工、顶替、接班的机会,能有份稳定的工作。这使当地人好生羡慕,于是,有条件的当地人纷纷将孩子送进地质队的课堂学知识,地质大院因此以其昂扬的姿态让镇上甚至小县城里的人们仰视了很多很多年。 等我读书时,大我两三岁的黄毛个头还是那样,身上穿的还是那件颜色褪尽的衣衫。有一次,我们在操场上做游戏,我忽然远远地发现,握着竹耙子的黄毛站在树下久久地望着我们愣愣地笑着。那笑容是从心底绽放出的纯真与灿烂,眼里溢满艳羡。当她的目光与我相撞时,她马上又黯然地低下头继续干活。 她要一直这样吗?她怎么不来我们学校念书?我有些纳闷,每当新学年开始的时候,我总是不能在讲着土话的新同学里找到黄毛。 听说好心人曾对哑婆比划着,告诉她该让黄毛读书了。哑婆却不住地摇头,哭了。 不知从哪天起,黄毛没来扒树叶。又过了些日子,还是不见黄毛。 秋天来了,树叶很准时地飘降下来,我想:哑婆母女该来了吧?可是,落叶堆积,没见她们再来。再后来,母亲告诉我,哑婆患了重病,死了。 1995年,我带着对地质大院深深的眷恋跟随大队部从小镇迁入了城市,去结缘一种全新的生活。 近年我偶回小镇,原来的地质大院不再攘扰,只有法桐仍旧苍翠,连接村庄的大片农田矗立起的座座楼房让我的心中泛起亦喜亦忧的微澜。 不知黄毛还在不在村上?日子也殷实了么?她还会去已沉寂的操场走走么? 她不会知道,此刻,她撩动了我的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