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听话》黄明山

散文《听话》黄明山

2017-04-24    07'24''

主播: 湖滨有梅Z.d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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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听话》 黄明山 人应该从什么时候开始懂事,恐怕不大好讲。个人情况不同,周围环境各异,加上其他因素,结论也就自然不能一概而论。但有一点,似乎说得过去,即人是在听话中渐渐懂事的。 我当然记得1966年的那顶茅草屋。那不全是我的家,因为紧连着我家的是一所学校,一壁之隔。这一年,壁子穿了一个洞。透过洞,我听老师给学生讲话,讲得津津有味。终于有一天,我按捺不住,爬过壁子那边去,坐进了学堂里。放学后我对父亲说:“我上学了。”父亲一愣,继而一笑。父亲说了些什么,我记不清了,大概是“你懂事了,听话了”之类的话吧。那一年,我六岁。那一年,我算是正式加入了听话的行列。在学校听老师的话,在家里听父母的话,还要听所有大人们的话。渐渐,我因为听话太多而变得沉默了。准确地说,是因为父亲,因为他在1967年私人喂养了一头黄牛,因为这头黄牛长的是资本主义的尾巴。1975年,我在离家十几里以外的一所中学读高中。这时,父亲因了那尾巴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砖瓦厂里“听话”,他是当时“学习班”的学员。一天中午,我去看父亲,父亲马上用微笑修改了他脸上全部的忧郁,他连忙到简易食堂给我打来饭菜。我第一次和父亲单独在一处吃饭。末了,父亲对我说:“我这里很好,以后你不要来看我了,听话,啊——”我知道父亲话里的意思,他是怕让我的同学知道了对我不好。我鼻子一酸,眼泪不知不觉地流出来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不再说“大人说话小人听”之类的话了。可我也经常听到这类话在其他孩子身上运用着。说实在的,我后来一听到“小人”二字,就有点心惊肉跳。我大概终于知道,“小人”绝不仅仅是小孩的代称,而“大人”也绝不仅仅是某一种类型的概称了。比如封建社会,“大人”、“小人”就已经在词义上有了很大的发展,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这句话中,我们看到了听话者的穷途末路。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比如有些时候,说话的人不再听话了,听话的人就没有了说话的自由。在这种情况下,“大人说话小人听”这句话,还有可能反过来成为一种麻醉式的安慰呢。 撇开“大人“小人”不说,人的确是要听一些话的。但要看说话的是什么人,说的是什么话。说的是好话,是真话,是有理的话,是经得住时间检验的话,这种情况下的“听话”,就是一种有理智有气度的表现。学生听老师的话,病人听医生的话,谁说不是人生旅途上的一种点缀呢?若在战场上,一声令下,即使赴汤蹈火,也该是义无反顾的。可话又要说回来,不听话毕竟也不轻松。不妨以风作例,“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的典故有案可查。不听话的清风也会给人带来一场厄运。风犹如此,何况人乎? 坦率地说,二十多年前,我就不大听父亲的话了。比如,他在学习班里不要我去看他,我几乎是天天去;比如,他不要我写文章,我却偏又让写作成了爱好。父亲走了,带着他的哲学,也带着他的遗憾。而我已身为人父,也是名副其实的大人了。那么,我该向孩子说些什么呢?本身有些不懂,又要想方设法让孩子懂,看到孩子听话的样子,我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人长嘴巴是要说话的。我常常围绕“听话不听话”做思想上的跋涉。面对听话者,我们该说些什么呢?作为听话者,我们又该做些什么呢?这可不是一则绕口令。我希望说话的更加努力地靠近真理,好让听话的更加明朗地看到真理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