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期:爱如糖,蜜之毒

第55期:爱如糖,蜜之毒

2017-03-05    17'32''

主播: 主持朗诵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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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策划:张睿 徐雪 录制:主持朗诵团 后期:李家琪 文/陈奕潞 两个人走过来。一个步子轻,一个步子沉。步子轻的那个人停在不远处,步子沉的那个人走到柜子前,弯下腰来。他拉开柜门拿了一瓶药水,那是白铁制的储物柜,从外面锁上后,就无法从里面打开。那个人玩弄着锁孔上的钥匙,把门锁上又打开。步子轻的那个人不耐烦起来,“拿到了吗?拿到了就快点出来吧!那些人快等不及了。” 那个蹲在柜子门前的人一面端详着瓶上的说明,一面漫不经心地玩着柜子的锁。他最终把锁转到打开的位置,拿着药瓶出来。两个人又从来时的门出去。 她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又等了大概七八分钟,才从那柜子里出来。她藏在里面的时候,身体被迫弯成畸形的“Z”形。如果刚才那个人把柜门锁上,她会活活闷死在里面。 她的脖子和后背都出奇地痛。尽管如此,她仍小心地不发出一点声音。这是高三的一间教室。有饮水机,也有空调。她从离她最近的书桌开始搜起。饼干、火腿肠、干脆面……什么都可以。她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她需要补充体力。 她找到了一袋发霉的面包,还有一个皱巴巴的苹果。她小心地把面包没有霉斑的那一部分吃掉,把苹果连核带皮地吃掉,她喝了很多水。她还找到一对网球拍和三个网球。她从电视上看过,网球拍可以当武器,可她不知道该怎么用。要是对方人数太多,她必须找个地方藏起来,它反而是个祸害了。她犹豫了片刻,最终拿了一个网球。她不知道她能用它做什么,也许只是心里安慰罢了。 她蹲在那里,从窗口向外小心张望。南边是操场,有四辆卡车,几十个拿着枪的人。北面是一道高墙,上面是铁丝网,外面是一条小巷。出了小巷,是一座正在修建的大楼。她不知道从那里出去的话,是直接通向马路,还是一个死胡同。那边几乎没有巡逻的人,然而那边也没有愿意帮助她的人。 她是那天夜里趁乱逃进这间教室的。它在整座教学楼的最顶层,有很多人不知道它是教室,它看起来更像会议室或音乐教室。它的位置和其他的教室不大一样,门前有一块很大的活动黑板,不知道的人会以为那后面是一面墙。她在那里躲了两天一夜。最开始的时候,外面很吵,到处都是哭喊叫骂的声音。然后,一切渐渐地沉淀下来。死一般的沉寂。 她坐在那里,想着该怎么逃。如果是最初那天的晚上,她也许还能趁着混乱逃出去。现在整座学校都井然有序,比堡垒还要戒备森严。她打算跳过围墙,但她不能从这里跳——这里是六层。一楼的窗都安了防盗的铁栅,她只能先到二楼,而后再想办法了。 这座楼共有三个楼梯。她藏身的房间的门旁边就有一个。走廊的对面还有一个。第三个在这两者中间。 这是一个“L”形的走廊。巡逻的人每三分钟就会转到另一边,她在他们拐到死角后,从最近的楼梯下去,一直下到三楼,然后有个低着头打手机的人发现了她。“是呀,没有你可爱呀。”他一面笑一面说,电话那边传来女孩子咯咯的笑声。然后他抬起头,脸上的笑一瞬间凝固了。她吓得把网球掉在了地上,而下一秒,她做出了本能反应。她扑过去,在他掏出枪之前把他撞倒在地。那个人开始大叫起来。她的两只手压住了他的身体,在他第三次大喊的时候,她忽然张嘴咬住了他的喉咙。那声音一下子便哑了,就像马戏团里被戳破的气球。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冲到二楼的那间教室,怎么从那扇打开的窗子里跳了出去,怎么逃到了围墙的另一面……她发现自己在一条空无一人的荒郊小路上奔跑,周围的树木忽闪而过。它们都在沙沙地嘲笑着她:“你杀人了。你杀人了。”她嘴上还沾着那个人的血迹,她感到恶心。 她在那家路边超市的门口看见了那个人。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他那个时候,也是个小孩。他曾把自己的爆米花分给她,他叫她“闪闪”,因为她那时候戴着个镶亮片的紫色小帽子。她隔着超市的玻璃墙壁看着他,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她又看了看身上的血迹。即便他记得她,会帮一个杀人犯吗? 她悄悄地从超市后面绕过去。那儿有一条小路,通往山区。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办,只是知道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夜幕低垂,草野安宁,空气中弥漫着熟酒和花叶的芬芳。肚子开始咕咕叫,她却不敢靠近陌生人。 很小的时候,她跟着妈妈到世界各地旅行。各种各样的城市,各种各样的村庄小镇,各种各样的人群。妈妈说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即便他们出生在富有的国家,即便他们西装革履,即便他们对她微笑,拍她的头说她“cute”。不要被一块糖果所迷惑,不要以为自己和他们是一样的。“我们和他们永远都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妈妈严厉而又悲伤地冷笑。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以为妈妈错了。她看了很多电视节目,有很多人呼吁平等和尊严。她天真地想,自己和别人一样,自己是自由的。她躺在玉米田里,看着自己的星座从天际升上来。她梦见自己在没有边际的荒漠奔跑,远远的校园里,身穿白衣的孩子们唱着温暖的歌。她梦见自己还很小的时候,那个小孩分给她爆米花和奶油泡芙。他对她说:“嘘,等天黑了,星星照亮草原,我带你去看花花世界。” 她从梦中醒来,闻到浓重的血腥味道。她舔了舔自己的牙,是她嘴里的味道。 她走了一整夜。她在一座工厂的后面找到了一间小屋。应该是拆迁了一半,丢在那里不用的。她翻找食物,一无所获。其实之前在玉米田里,她吃了很多玉米。虽然肚子很不舒服,但总比继续饿着要好得多。她想要的是水,干净的水,不是工厂边上那天蓝色的污水,也不是水渠里满是虫子尸体的泥巴。她蜷缩在那座废屋的角落里,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大概天亮的时候,那辆车追上了她。她那个时候正在向北走,她隐约记得之前乘坐的汽车开过那边的时候,山脚下有很多苹果树。她一开始没有听见引擎的声音,等她发现自己被人跟踪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你是永远跑不过一辆汽车的,最明智的办法,是在被追上之前就跑到田地或水池里。她累昏了头,忘记了。 把她逼到死角后,那个人从车上下来。他穿着很随意,应该是出来旅行或野炊的。他走到距离她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停下来,歪着头看她,“闪闪?” 他还记得她。他还是认出她来了。 “你饿坏了吧?”他拿出一块巧克力来,递给她,“走吧,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她感到爱,她感到温暖。她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她狼吞虎咽地把那块巧克力吃掉了。然后她的头开始眩晕,有几个从没见过的人从车上下来,他们手里拿着枪。 “把她抬上去。”给她巧克力的那个人道,“小心,她之前咬死了一个人。” “送到电视上说的那个疾控中心吗?” “开玩笑吗?送到那儿我们能拿到多少钱?送到北边的制药厂,那里的头儿我认识。” “那边?那边的厂子很黑啊。听说他们把狗熊锁在笼子里,拿管子插到胆囊里,一点点抽胆汁,好多熊都活活被折腾死了。” 拿巧克力的男人白了他一眼,“你紧张什么?你是熊吗?” 她被关到一只笼子里。她嘴里还残留着巧克力和血的甜腥。她听见汽车发动和那些人哈哈大笑的声音。在这一片喧嚣里,收音机的广播不动声色地播报昨天的新闻: “……自环球马戏团逃脱的十三只黑熊中的最后一只昨日在凌河高中攻击一名警察后逃出封锁区,至今下落不明……这只黑熊具有很强的攻击性,有关部门提醒行人注意安全……” 金色的汽车在荒野奔驰,她闭上眼,依稀听见远远的校园里,身穿白衣的孩子们唱着温暖的歌。有个小孩子偷偷走过来,拿着糖果走到她的笼子面前,一脸认真,“嘘,等天黑了,星星照亮草原,我带你去看花花世界。” 感谢收听,期待你对本期节目的评论留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