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第一百零一次假设，在许素遇见高歌后的第三天，仍旧只有这一句不敢说出口的话。 …… …… …… “高一一班，许素。”教官的点名声比沸腾的蝉嘶还要聒噪，“到！”许素极快的应了声，“你们班主任找你，过去一趟。” 许素朝着军训基地的教职工办公室一溜小跑，刚跑进楼道，就听到“砰”的一下，巨大的摔门声把她吓在了原地，伴随着教导主任的喝骂，不远处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男生迎面朝许素的方向走着，两道横眉很是冷峻，嘴角紧紧的抿着，眼神坚定的看着前方，步子迈的很大，丝毫不像犯了错误的样子，反而带了一股正气。 转眼男生就到了许素跟前，许素往墙边挪了挪，匆匆低下头，擦肩而过时，扑面而来一股干净的洗衣粉味道，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擦肩，不经意的，便注定了一些事情。 男生走出楼道往操场上的一个班级跑去，许素看着他的背影，险些忘了班主任还在等她。 “素素，老师找你干嘛了？”一回到训练场，好朋友田甜就凑了过来，“没什么，老师给了一些解暑的药，让我发给同学们。”许素看着操场对面的那个班级，心不在焉的回答。 “素素，你不在的时候，高二一班的班长跟教官吵起来了，还被带到了主任办公室呢，”田甜指着旗杆底下罚站的高个子男生，又继续说道，“听说，是他一再抗议天气太热，大家才能休息这二十分钟的，教官们太狠了，高二三班有个女生都晕倒了……” 许素没有听清田甜后边的话，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只有远处的旗杆下那个站的挺直的身影，高高瘦瘦的，在许多年后的回忆里，依旧站成一道不褪色的风景。 许素日记本的某一页，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楼道里邂逅的是他，旗杆下罚站的是他，满足少女心中那种，挺身而出伸张正义的男主角特点的人，还是他。 （二） “好巧，我也走这里，一起好吗？” 第一千零一次假设，在许素遇见高歌的第三个月，依然是只能憋在肚子里的一个请求。 …… …… …… “书上说啊，如果你长期默默注视一个人，你们一定会发生故事。”许素耳边总是回荡着田甜的这句玩笑话。 数学草稿本上，任何随意的笔画，拼凑起来都是打听到的那个姓名，高，歌，如果这是他亲口说给自己听的，该多好啊。一个人的时候，许素就把她和高歌的名字写在课本的同一页上，有时候妈妈送牛奶过来，便要连忙翻开下一页，心跳也不可抑制的跟着加快，等妈妈走出房间，再小心翼翼的翻回去，有时候借着昏黄的灯光，她摸着高歌这两个字，不知怎么，就突然很想哭。 十一月的风吹的操场上的国旗猎猎作响，大课间跑步时，许素总是瞄着另外半圈的高二年级。高歌跑在高二一班的最前边，喊着口号，是这每一个一二三四，让她记住了高歌的声音。 高一年级不甘示弱的回应，轮到自己班喊口号时，许素总是喊的很卖力，毕竟一二三四，比你好，比能不能做朋友，比喜欢你，更容易说出口。 许素是不相信田甜的预言的，直到那天下午放学时，她走在马路这边，偶然回头，看到了马路另一面的高歌。 他好像又高了些，别人穿起校服上衣都是肥肥大大的，可他穿起来利落又好看，他的发型好像改变了些，上次看到他，还不是这个样子呢，他手上的护腕又换了，每次去偷看他打球，戴的都不是这个啊，他的书包看起来总是轻飘飘的，是不是一本书都不用背回家呢。 许素在马路这边，故意与高歌隔开一段距离，这样，她就能一路都看着他了。 每天放学，她比谁都着急收拾书包，然后跑到校门口买一份零食，等着高二年级的下课铃。 那段漫长又无法言喻的岁月里，高二年级的下课铃，是仅次于高歌口号声的最好听的声音。 （三） “圣诞礼物，给你的，收下它，好吗？” 第一万零一次假设，在许素遇见高歌的第三个学期，都还是没有排演好的下一幕场景。 …… …… …… 有人说，折够520颗星星，送给喜欢的人，就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 许素不信，可她还是熬了好几个夜，折了520颗星星，放在一个透明的罐子里，等着高二那年的圣诞节。 这是高歌在学校的最后一个圣诞节，许素小心的两只手捧着玻璃瓶，捧着这一年多的小心事，缓慢的往高三年级的楼层走着。 “找人？”站在高三一班门口的高歌见到她，自然的问道。 “阿……不不不……我走错了。”许素极快的转过身飞奔下楼，再慢一点，就会被发现吧，可是为什么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呢，为什么不再多说一句话，为什么，不把星星给他，胆小鬼。 许素放学后把星星瓶放在了操场的角落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呢？不管是瓶子，还是她的心。 刚刚搬到高二一班时，她曾经找遍了自己桌椅的每一个角落，想着万一这是他坐过的位置呢，如果再留下什么痕迹，就太好了，结果反而在桌子的缝隙里，翻到了许多年前的一份情书。 许素不知道写情书的人如今何去何从，但是她很想知道，那个人，还记不记得这里，有他遗落下的青春呢。 （四） “我真的……很想跟你做朋友。” 第一百万零一次假设，在许素遇见高歌的第三年，仍旧还是没有说出口。 …… …… …… “素素，刚毕业的高歌学长和美粟学姐在一起了，她跟你名字好像，不过，是罂粟的粟。”不知情的田甜像聊普通八卦一样跟许素说着新打听来的消息。 许素笑了笑，用手指不自然的摆弄着校服下摆。 罂粟是很美的花，也许，只有这样的女孩儿，才可以拥有他吧，许素的素，是朴素的素。 整个青春的意义，好像都是因为这样一个人而存在的。而这样一个人，留在记忆里，不会老去，不会褪色，不会变得世俗，也不会恩惠结果。 整个青春的痛楚，也好想都是因为这样一个人而蔓延的，为了他曾经渴望成为更好的自己，为了他曾经低进尘埃，为了他，编排了一次又一次巧合，为了他，安慰了自己不下百遍千遍。 （五） “你好，我叫许素，素，是素年锦时的素，我很喜欢你，只有我自己知道。” …… …… …… 许素回去找过那个星星瓶，可是已经找不到了。 有些事情就像那瓶写满愿望的星星，你知道它的前因后果，知道它最后出现是在哪里，却不能左右它的未来。 许素毕业的时候收到了一封匿名的情书，临走时，她把情书藏在了书桌的缝隙里。 每一段青涩的岁月里，都会有那么一个人，你无偿的宽容他，原谅他对你的一无所知，体贴他每次的皱眉受挫，你流过的眼泪，受过的委屈，煎熬过的隐忍，都拜他所赐，可你不怪他，因为，他的出现，就是恩赐，而那时候的你，也是最单纯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