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手

妈妈的手

2016-11-24    10'33''

主播: 梅溪ch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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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妈妈的手 (文 / 梅溪) 注意妈妈的手,是从妈妈给我梳辫子开始的。 那时的我大约五六岁吧,头发过了肩头未及腰间。每天早上,妈妈拿起梳子对我一笑,我站在妈妈的胸前,我的头发就开始在妈妈的手里魔术般地变化。 妈妈的手白嫩小巧,手指修长,灵活而有弹性。时缓时快、时左时右。每次小小的触碰都让我笑出了声。妈妈却不看我,洁白的双手继续在我乌黑的头发中穿梭着。最后,妈妈把编好的辫子或盘于脑后,或环在额前,或弯在两侧,或简单地垂下,再系上鲜艳的绸布花结,并用指尖,细细地把绸布展开,就像两只蝴蝶落在头发上。 童年的我记不清辫子变化了多少式样,却清楚地记得妈妈那双白嫩柔软的手,给了我实实在在的快乐。 自然灾害的年头,我家和许多家庭一样,主要的食粮就是野菜。妈妈那双手每天忙着采野菜填饱肚子。 妈妈把采回来的野菜洗净,我看到妈妈的手一会儿拿起菜刀,一会儿拿起擀面杖,新鲜的野菜在妈妈手里发生着奇迹,变成了香喷喷的饼,清清甜甜的粥。 当妈妈把做好的野菜端上来的时候,我看到妈妈的手指尖是黑的。妈妈注意到我盯视的目光,她把两手捧到自己眼前,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像是自言自语:野菜的汁染到手上就是黑的,不容易洗掉。 三年自然灾害过去了,爸爸得了肺结核,需要营养。那时的猪肉限量购买,每个人半斤。三个人一斤半的猪肉,去了骨头剩下的很少。妈妈就买了一个小猪崽来喂养。妈妈忙得更紧了。野菜不够吃,妈妈一个人坐上森林小火车到很远的山地遛土豆。 一次,妈妈正俯身去拣自己翻上来的土豆,别人的一个二齿子不小心刨到妈妈的手上。妈妈的手在虎口处被铁齿穿透了,用手绢捆起来还是不停流血。 森林小火车来了,妈妈咬着牙把半袋子土豆举到火车的铁板上,自己却没了力气,怎样也爬不上去了。妈妈害怕那半袋土豆丢失,更害怕火车开走了把自己扔在荒无人烟的山里。她紧紧抓住车板上的铁链大声叫喊,车上的人才回过神来把妈妈拉了上去。最困难的日子过去了,妈妈手上的窟窿长好了,大拇指却再也伸不直。 在妈妈双手的忙碌中,我逐渐长大了,忙着自己的家庭,回家看望父母的次数越来越少。直至保姆临时离去的一段时间,我才日夜陪在妈妈身边。 妈妈的睡眠很少,凌晨以后都是醒着的。每次我扶着她下床蹲到便盆上的时候,妈妈的双手都用力地抓着我。这种力量再不是为我梳头时的灵活,也不是劳作时的准确,而是一种恐惧和焦急,是一种无助的乞求。妈妈枯干的手像一截弯曲着的老树根,抓得我心里痛。后来,妈妈连坐也不能了。 夜深人静,灯光下,我蹲在妈妈的膝前给妈妈洗手,抚摩着妈妈僵硬的手指,凸起来的血管,香皂抹了一遍又一遍,仍然是那样干瘪枯黑。 那一天中午,妈妈看着我,用力举起手想抚摸我的脸,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俯下身来帮她抬起右手,把脸放在她的手上。 我看到妈妈笑了,笑得像个婴儿。 没有想到,这竟是最后一次感受妈妈的手。妈妈把她最后的温度给了我,传递给我担当的力量,因为我也有一双母亲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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