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不够深爱吧

1 高考结束那天，班级里一群同学去唱K，我喝了很多的酒。以前没喝过，总看别人一喝就面红耳赤走路都走不成个儿，趴在洗手盆子上哇哇吐。我以为酒会很好喝，结果不是。倒在透明杯子里像马尿，味道不知道像不像。 他在靠近点歌台的位置，不聊天也不点歌，捧着一包薯片儿猛吃。 他三年都是这样，解题解不开了就吃薯片，打球打输了吃薯片儿，有的时候买晚饭的钱也用来买薯片儿。 他个子很高，打球的时候负责抢篮板。蹦起来的时候头发也随着风飘逸，旁边的女同学叽叽喳喳乱叫，有人说好帅，有人说好酷，有人说好想做他女朋友。每当这时候我就假装不经意地擦着肩膀路过，在她身上狠狠按一块口香糖。 我喝多了跑去点歌，然后拉着他一起唱。唱到一半的时候，我说，我做你女朋友吧！ 他也喝多了，说：好啊！ 第二天没有人再提这事儿，都当我们喝多了撒酒疯。 后来他考了很高的分数，我高考失利复读。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他。我从同学那里要了他的手机号码，却一直没有打给他。 有的时候我也会后悔，后悔没在那天唱完歌以后吻他，后悔没把电话打过去告诉他我爱他。 再后来有人告诉我，错过了的爱，都不算深爱吧。 2 前段时间同学聚会，有人提起我们的初中18中没了。 原来上课间操的时候，校长总站在一个塑像前面，拿着个大喇吧冲我们喊，谁又在男厕所里偷着抽烟了，哪个男生给女同学传纸条被没收了。 我们晚上偷偷从宿舍溜出来的时候，都往塑像上吐口吐沫。回忆起来，我们好像，也不是讨厌校长，却不知道那一口接一口的吐沫代表什么。听说那个塑像是被一个大铁锤一锤子砸烂的。 我们听了以后都哭了。 有一个男生哭得特别大声，张开破锣的嗓子坐到地上哭。 他当年喜欢校长的女儿小甜儿。不敢明目张胆地喜欢，偷偷地对人家好。换音乐 ！小甜儿是我们隔壁班的，没有很好看，单眼皮小嘴巴，笑起来俩酒窝。 小甜儿爱喝水，他买通了隔壁班的一个胖子，每天就盯着水桶，没了就立马去校导处扛水。我们大半夜地往塑像上吐口水骂校长，他就脱了衣服跟我们打架。后来扛水的男同学因为扛水都扛瘦了，我们跟他打架也打出了一身肌肉。 他和小甜儿还是没有在一起。他没有表白，说年纪还小。 后来听说小甜儿考了南方的一所大学，个子变得很高，割了双眼皮儿。毕了业留在学校当辅导员，受学生的喜欢，办公室也常常收到一束束鲜红的玫瑰。 再后来，她换了车，买了一套不算大的公寓。小甜儿好像离他越来越远。可是当年那么近的时候，他却从来没让小甜儿知道还有他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3 我上大学的时候特别想毕了业以后嫁给一种人：个子高，瘦瘦的但要有肌肉；皮肤不能太白，头发剪得短而精神；学习可以不好，但一定讲义气，军训的时候见女生中暑要背她去医院，公交车上遇见逮徒要敢于作斗争……的那种人。 结果一晃好几年，身边的女同学但凡五官长全了的都找到男朋友了。只有我，还在按心里面的那一种标准衡量着走进我生命的每一个男的。 后来我大三的时候读一门选修课，认识了坐在我右后方的男同学，叫花无缺。不是真的叫叫花无缺，他说他自己像花一样美，没缺点，自称花无缺。 无缺长得很白，夏天的时候打球把胳臂晒黑了，一个星期就能捂回来。无缺喜欢和漂亮女同学聊天，也就一节课的时间，把周围的女同学的电话都搞到手了。无缺戴眼镜，上课睡觉的时候在眼镜上画个眼睛，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 后来学期结束的时候，无缺跟我说他喜欢我。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别的女同学都给他电话了，只有我没给。 我以为我不会喜欢这种耍小聪明幼稚滑头的男生。 后来我们断了一个暑假的联系。 大四刚开学的时候，无缺又展开猛攻了。天天送我回宿舍，吃的喝的花和玩具熊，都被我拒绝了。我跟他说我不喜欢你这样的，你的幼稚自以为是还有油嘴滑舌，我都不喜欢。 那一年冬天下了大雪，我从楼梯上摔下来，脚踝骨折。 无缺每天在我的宿舍等我，开始搀着我上课，后来用背的。冬天很冷，他给我戴了个口罩，自己也戴一个。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春暖花开的时候，我能自己上课了，走路还有点跛。有的时候我站在宿舍门口等半天，也看不见无缺的身影。 后来打听了好几个人，才知道他找了一个实习单位，已经在离学校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工作了。也许毕业答辩的时候会回来。答完辩呢，也许回来，也许再也不回来了。 可是我还没告诉他呢，我想嫁的那种人已经变了，变成了有一点幼稚，有一点滑头，有一点调皮，有一点可爱的那一种人了。 4 我们单位不准同事之间谈恋爱。 其实同事们抱怨挺声挺大的，不是什么大公司，人少钱少只有加班多，还愣是要把自己搞出个大公司的作派。 听说原来也没有这种规矩，因为有两个同事谈恋爱，才不到半年就结婚了。结果因为婆婆媳妇的一些问题闹得不可开交。从单位吵到家里，再从家里吵到单位。 后来女的一生气，拿着笔记本电脑把总经理办公室的玻璃门给砸了。 所以后来有了这个规定。 我和小楚大学毕业以后一起到这个单位，从封闭培训到岗位互换，几乎每天都要朝夕相对。开始我觉得小楚长得不好看，时间长了，慢慢觉得还挺顺眼。小楚开始觉得我长得好看，时间久了，慢慢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 后来我们恋爱了。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感觉像是生病了就打针，感冒了就吃药，天热到一定程度就下雨，下完了雨就一定会晴天。 就是那一种顺其自然的感觉，没有任何一方表白，直接就在某一个一同加完班的深夜牵着手回的家。 我们都不敢声张，连最亲近的同事也不知道我们这一层关系。每一天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隔着一层一层的肩膀看见小楚和对面的同事有说有笑，他吃了一块鱼排，被刺扎了一下，皱了一下眉。他也透过一排一排大小不一的脑袋看我，化了淡淡的妆，因为生理期的原因，额头长一颗青春痘。 有的时候我很苦恼，这样暗无天日的恋爱什么时候可以曝光。小楚常常安慰我，说大不了我们其中的一个不干了。 两年以后小楚升了职，他却没有很开心，因为我一口气升了两级。后来他很努力地工作，因为压力大，所以大把地掉头发，眼睛都凹进去了。他一年以后升职了，在别人眼中好年轻有为，但是他还是不开心，因为我也升得更高了。 后来我们开始互相怨恨互相生气，我气他不为我开心，他气自己不如一个女人。 再后来，时光把我们追赶到该结婚的年纪，我在食堂却再也不去看他有没有被鱼刺扎到，他再也不来搜寻我今天有没有戴那条他送的项链。 又过了半年，他问我：我们还需要谁辞职吗？ 我说：也许不需要了吧。 －－－－－－－－－－－－－－－－－－－－ 我们常常说遗憾。 遗憾小的时候穿裙子的时间太少，遗憾没把心爱的小熊送给朋友作为离别的礼物，遗憾毕业那天的表白没有从胸口里撕心裂肺地大喊出来。 所以我们总认为错过了很多本可以不错过的东西。在午后清梦时，在瑟瑟深秋里，在眼角眉梢下，在挥手告别间。太多的情绪纠缠着我们，让我们变成了背负深罪的人。 其实，想开点。 错过了，也许只是不够深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