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马云生在美国（来自《读者》2017.12）

《如果马云生在美国》 （文章来自《读者》2017.12，总第641期） 作者：万维钢 主播：阿江 在正式开始之前，我们先来思考一个问题—— 假设你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没有什么家庭背景，天赋也一般，但是你品格优秀、工作肯干，很幸运地有机会进入两家比较高端的公司： A公司的员工都很注重着装，女的都穿着套裙，男的都打着领带；B公司的员工穿着都很随意，怎么舒服怎么穿，几乎没人打领带。 如果你想通过拼命工作快速升职，你应该选择哪一家公司呢？答案我们后面说。 1.美国没有马云 美国经济学家泰勒•科文在上个月刚出版的英文新书《自满阶级》中讲到一个概念，叫做“社会流动性”。 社会流动性，指的是一个社会里的人在多大程度上能够跨越阶层流动。简单地说，就是穷人能不能经过个人奋斗变成富人。社会流动性高，说明穷人还有机会，富人的地位不是永久的。 这个世界大多数人不是富人，所以可能大多数人都希望自己所处的社会能有高一点的流动性。 当今中国，是一个有着高流动性的社会。 科文在过去五年中多次访问中国，他认为中国是一个非常有活力的国家，虽然现在还有很多问题，可是每隔几年回去一看，以前的问题要么消失了，要么在发展中被跳过了，前景非常乐观。 给科文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新一代中国富豪马云、刘永好这些人，大都是从底层自己奋斗上来的。白手起家，靠努力拼搏成为富豪，这不就是最原汁原味的美国梦吗？ 可是今天的美国底层已经没有马云了。所有重要领域都已经有主了，新人没啥机会。 人们曾经寄希望于互联网能制造一些新贵，毕竟互联网是全新的领域。可事实上，在互联网领域创业成功的扎克伯格、比尔•盖茨、贝佐斯这些人，他们都出生在美国中产、甚至是上层中产家庭。互联网并没有提高美国社会流动性。 和中国相比，美国现在是一个流动性非常稳定的局面。 科文说，有着低流动性，这可不是说美国的政策有问题。政府就算把什么都做对，今天美国的社会流动性也高不到哪去。 这是因为社会流动性有个定律—— 一个国家只要没有动乱，比如说灾难、经济大萧条，持续稳定发展，那么社会流动性就一定是越来越低。 关键还在于，富有家族可以“遗传”给子女的，不仅仅是财富，还有很多，比如智商，有40%到60%的因素是遗传的；优秀家庭还可以给子女提供好的教育，甚至帮子女养成好的工作习惯。 也就是说，即使一个社会对所有人完全公平，没有任何人拉关系走后门，出生在好家庭的孩子也更有机会得到好的工作。他们一代代占据好位置，根本不想把机会让给底层。 2.穿着随意，这是有钱人的专利 回到咱们一开头的思考题，答案是你应该去那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公司。 想要理解这一点，我们先得了解两个经济学概念：信号、反信号。 信号，就是你做一些事情向别人证明你的身份。比如你穿一身很贵的衣服，来证明你有钱。 反信号，就是你明明有钱，但是故意穿一身很普通的衣服。你这么做不是为了给人一个错误的信号，而恰恰是为了给人一个更强烈的正向信号—— “我不说你们也应该知道我有钱，我无需证明”。 举个例子。美国出版的书也是良莠不齐。从作者署名来说，如果这个作者比较自信，那封面上就应该简单写个名字，比如我叫泰勒•科文，这本书署名就是“泰勒•科文”。 可是有些书的封面署名，会在作者名字前面加一个“头衔”，比如写成“泰勒•科文博士”。这个信号就比较低级了。对写书的人来说，博士算得了什么呢？ 有头衔，而署名的时候不用，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反信号。 我们来看一张比尔•盖茨和巴菲特一起吃午餐的照片。 两人衣着随意，吃的东西不过是汉堡加薯条。不知道的人可能很难想象这是两位超级富豪，但关键就在于——人人都知道这是两位超级富豪，他们无需证明。 反信号可不是顶级富豪的专利，现在美国的“一般”富人，也都是反信号的大师： 高端画廊的老板知道，西装笔挺进来的人不太可能买特别贵的画，真正的大买主可能是T恤衫加牛仔裤； 高端餐馆的服务员也不会对衣着特别正式的人高看一眼，这样的人要么就是很年轻正在向女朋友证明什么，要么就是某个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生怕得罪一起吃饭的日本客户。 美国公司的一个趋势就是着装越来越随意。 公司大老板无需证明，二老板也无需证明，一层一层每个员工都无需证明，简直是人尽其才。可这也恰恰是高度匹配的结果，说明这个公司里的每个人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既不担心被别人抢走，也不指望更进一步。 在这样的公司，你从底层做起，还有多大上升的可能性？ 科文说，从1960年代开始，日本、韩国、中国都有一段时期，员工流行穿正装上班。这些员工西装革履，朝气蓬勃，一看就和同一个地铁车厢里那些邋遢的懒汉不是同一类人。他们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发出了正向的信号——我正在积极向上流动，而且我充满信心。 如果街头有很多人打领带，我们应该非常庆幸，赶上了一个普通人仍然有上升机会的时代。 3.由此得到 宽容大度、从容不迫，在一个人身上，这是自信；在一个社会身上，就是低流动性，就是阶层固化。 这是社会成熟的表现，但也暗藏危机。 为什么我对中国经济的前途看好？ 根本的理由就是两个—— 一. 每个人都想发财，每个人都不认为自己的现状就是自己的未来。 这种来自社会底层的强大动力，任何其它国家都没有。 二. 我们有太多的事情还没有做。 不需要你有太多的能耐，你都能找到大把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