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物质|主播:素年锦时

暗物质|主播:素年锦时

2016-06-11    25'46''

主播: 素年锦时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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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暗物质 雪小禅 所有人都一样,在没有遭遇爱情是把爱情想象的是美好的蓝图,一旦触及,却是铁马冰河,这一点,潘恩就有深刻体会。 1 潘恩记得第一次看到苏小苏是在古老苏州春天的个瞬间。他确定自己不会记错,但事隔多年问起别人来,别人说苏小苏没有在学校的五四青年上弹奏评弹,到底是潘恩失忆还是别人记错,潘恩实在是想不出到底是谁的错,就像他迷恋上当年弹评弹的女子,刹那之间就天崩地裂了。 就这么快。 很多爱情快到不过三分钟,彼时十八岁的潘恩是高三150班男子,从北方来苏州读书,只因父亲转业到苏州,他起初不肯来,因为觉得苏州太烟花柳巷味道,他在新疆十七年,早田野化得如同那里的沙漠,轻易不肯屈就谁。 但母亲是苏州人,说一口绵软吴侬软语,即使在沙漠里仍然穿实旗袍,并且也唱苏州评弹,偶尔喝得薄酒唱昆曲,流年碎影里,潘恩被这些东西沁得如同一枚果脯,这才知道,时间可以腌制很能多东西,他不知不觉就被腌制,所以,再看到苏小苏的刹那被某种东西激活。 接下来便是无穷无尽的追求。 对于自己的想象和追求,后来潘恩终于明白,人一生都在无穷无尽对自己的想象进行追求,而他隐藏在追求之后——每天跟踪苏小苏,她喜欢穿蓝绿色旗袍,与张爱玲母亲黄逸凡喜欢的颜色一样,她喜欢把头发别起来,那卡子居然似明清时期的银嚣,凛洌冽散发出寒光,他亦喜欢看她穿绣花鞋,虽然遭校长多次点名,但仍然一意孤行。其实是从她的声音开始喜欢她,唱评弹时,分外的婀娜动人,让潘恩想起自己的母亲——母亲那时已经离他远去,肝癌晚期,不成人形,潘恩想起就泪湿,听到苏小苏唱评弹,刹那间前尘旧事滚滚而来。 她并不知道有这个一个黑瘦男生迷恋自己,仍旧佻达美丽,学习成绩中等靠下,每天坐在不同男生自行车面前穿过那些紫藤花,旗袍下的长腿又白又长,有些女子天生是妖精,潘恩少年时期一直接受正统教育,却想不到在十八岁这年彻底颠覆,他被一个明媚皓齿的女生迷上,不能自拔。 常常会去五楼看她。 其实他在四楼,但只为看她一眼。潘恩不厌其烦,并且发展了几名156班友,下午五点以后去操场上踢足球。他那时已经知道其中有一个男同学是苏小苏的男友,那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男同学家世良好,挺拔身姿,是学校蓝球队队长,一米八五的身高看起来非常完美,额前又垂下几绺散发,性感迷离。 那时潘恩只有一米七二,加上黑瘦,并不引人注意,他的暗恋不过一朵野荷花,开在自己园子里而已。 2 苏小苏从来不曾注意过潘恩。这太正常,潘恩的名字都被老师叫错,即使来了几乎近半年。如果不是考试成绩太过优异,潘恩会始终淹没有苏州的这帮才子佳人里。 期中考试潘恩全学校第一。站在学校领奖台,看着台上那个蓝绿色影子,只觉得满心满脑全是她,其实考第一唯一的动力居然来自于她,全年级1200名学生,如何能让别人全记住?私下里,潘恩把这个问题抛给过在一起鬼混的吴理,吴理说,很简单啦,考第一啦。 但他注意到苏小苏并没有看他,而是与旁边女子交头接耳。这让潘恩有些失落。即使全世界全是掌声,他仍然觉得寂寥失落。 定期跟踪还是继续着。 即使是下雨天。 他还看到苏小苏与另外学校的男子私会,有微微心疼。但是因为是苏小苏,仿佛可以放纵——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放纵她到任何程度,苏小苏剪了短发,大概因为与蓝球队长分手。短发并不好看,潘恩写了一个纸条,悄悄夹到苏小苏的书里,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等到全体人员去出早操,他请了病假,然后悄悄溜进156教室,到第五桌,靠窗第二个拉子,打开语文书,把那张写着“你短发不如长发好看”夹进柳永《雨霖铃》那课。明显是作贼心虚,回来时仍然心跳到160,简直 这不动声色与波澜不惊让潘恩觉得羞愧难当。 他不过是想让她多挣些钱,也是为了最近的靠近她。 还是他走近她,叫她的名字。 她转过头,嫣然一笑:我们是同学吗? 当然,他说,我叫潘恩。吐出这个名字时,怀疑自己的声音,那样尴尬小气,不像自己的声音,他说我能点你唱首歌吗? 酒巴有点唱,一首三十。 可以呀,她说,十首都行,只要你有钱。 他脸红了,翻着简陋歌单,最后点了一首莫文蔚《盛夏的果实》,苏小苏的声线很好,百无聊赖地唱着,并没有对他表现过过分热情,但潘恩亦有收获,在她的侍从里问到苏小苏的手机,长长的11位数字,他几乎几秒之内就印在了心里,他知道,再长他也记得住,因为他喜欢她,就这么简单。 3 潘恩去天津,一个稍显落后的动荡城市。整个心也为之动荡不安——全因苏州河边那个女子。他已经彻底不适应北方的冷,倒觉得南方的绵软和湿长无限好,这才知道,母亲的基因,隔着生死都传递得过来。 每天定时给苏小苏发短信,并不说自己是谁,他仍然用苏州联通的号。 任由她怎么查,也是苏州的区号。 无非让她注意身体,少喝酒少抽烟,他早就发现,苏小苏的手指泛出淡淡烟黄,虽然看上去曼妙无比,究竟脸色呈现出过度烟草的颓败感,虽然看上去非常迷离非常小说,可潘恩仍然愿意苏小苏有世俗的快乐。 苏小苏当然问他是谁,并且打过电话来。 他不接。 这样的游戏仿佛猫与老鼠,他在暗处,苏小苏在明处。 苏小苏撒起波来,说的话并不好听。潘恩并不在意,仍然持续不断地发,就像持续不断地爱,他了陷入一个单相思怪圈,大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之感。说又不敢说,哪里能说得出来?他这样黑而瘦,并且戴这样深一幅近视眼镜,所有资格,不过是暗恋人家而已。 苏小苏有时也回短信,来来往往已经几个月,他亦会抒一些情,用一些纳兰性德这个酸男人的小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之类,全然忘记自己是新疆兵团团长的儿子,而曾经打架动过刀子。 是苏小苏彻底让他变成另外样子,沉默寡言,满腹心事。甚至,郁郁寡欢。 女同学亦有拉着他去跳舞的,他一一拒绝,形单影只之际,只有罗罗如飞蛾扑火一样还照样飞来,而且还亲自为他洗臭袜子,跑来打饭给他,帮他买菲力浦刮胡刀,简直犹如贤妻。 但罗罗真的不好看。 腿微微罗圈不算,顶多一米五八,戴更深度近视眼镜,与他站在一起,倒有夫妻相。这是同室的男友说的,说得潘恩心里烦烦的,罗罗对他的好,他并不领情,并且因为心中有苏小苏,觉得自己审美比别的男子高一大块。 寒假放了之后,他几乎连夜赶往苏州,跑到观前街,看自己梦中人。 酒巴关了。 他蹲在马路上,孩子一样委屈着,因为和回乡的打工人员一车,他站了一路,腿脚是肿的,但是,所有一切,没有酒巴没有了来得打击大,他打出电话去,居然是 罗罗生过孩子之后更胖了,他毕业后在天津开了一家印刷厂,从前又黑又瘦,现在变得又白又胖,也学会了抽烟,手指上也有了烟熏黄。 他过着从前痛恨的世俗生活。 有一天开着车,在车内听到有人唱苏州评弹,眼泪哗哗地掉,他知道自己已经老了,至少,老到了开始怀念——人总是从怀念开始变老的。 潘恩决定找到苏小苏。 哪怕苏小苏再笑话他,他也要找到她,然后告诉她,他就是那个写纸条发短信的人,他就是那个爱了她近乎十年的人。 其实如果真想找一个人原来如此简单。他以为是大海捞针,结果两天就找到了苏小苏,他的秘书给了他一个地址:沈阳和平街红星道159号。 他几乎没有犹豫就买了到沈阳的机票。 飞机上一直心跳过速,下了飞机吃了镇定剂。当年曼妙的苏州评弹女子怎么会来了沈阳?就像他自己不明白从新疆到了苏州。 沈阳,沈阳。他一下飞机就闻到了东北乱炖和大渣子味道,和苏州相比,沈阳人活得真是粗糙了。 在去往沈阳和平街红星道159号的路上,他觉得自己好象回到了十年前,那样青涩那样自卑,十年过去了,他还是怕见到她。 因为低头走路,一个胖女人撞到他他都没有看到。 那胖女人穿蓝碎花裙子,很污,头发胡乱挽着,提着一个蓝子,他怒发冲冠:你走路不看人啊! 女人理也不理他,径直地走了。潘恩觉得沈阳女人真是又土气又不懂礼貌,因为太兴奋,所以根本没有理她。 走到她家门口,摁了门。 过了五分钟,一个小男孩儿探出头来,谁呀? 是苏小苏家吗? 你找我妈干什么? 我是她同学,让我进去吧。五六岁的小男孩儿开了门,屋内乱七八糟,到处是脏的玩具,也变得灰不灰白不白,潘恩一抬头,看到一张照片。 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在海边,女人抱着孩子,女人的腿很胖,潘恩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刹那间就空了。刚才那个女人!是的,刚才那个女人!那个提着蓝子撞到了他的女人! 原来是!原来是! 他踉跄了一下,然后掏出一千块钱放到桌子上让孩子买糖吃,再然后,他发了狂,和狼逃生一样往下奔着,他生怕再遇到谁似的。 出了门有出租车,他急急打车,说,去机场。 片刻都不能停留了,仿佛有什么东西追赶着谋杀他似的。时间怎么会这么恐怖呢?当年那个曼妙的让他向往了多年的女人,怎么会就会半丝都认不出了?怎么会说话一口大渣子味?怎么会变得那么老那么不堪呢? 苏州评弹啊。 原来所有的珠胎暗结不一定会变成一粒珍珠,他的所有暗恋,最后结出了一块青苔,那么绿,那么苍,那么让人不忍看。 心中那隐藏了多年的暗物质,却原来不能见天日,一遇到紫外线,立刻就化为了乌有——他不能容忍这样的破碎,一点也不。 甚至,都不能告诉她那当年的纸条和当年的手机号。 不,不了。 那是他一个人的事情,那么,一个人担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