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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8月31日,著名青年诗人梁书正驱车从花垣县到保靖县来看望我。
我邀请了耄耋作家彭图湘先生和青年诗人王庆作陪。
我想不出他来看望我的理由,我需要一些胆气支撑我的羞怯与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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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著名作家彭学明妹妹开的二肥餐馆吃夜饭。
这样的去,没有刻意,也不是惯常的行为,它仅仅只是一个由衷的举动,而已。
我要了一点儿酒,他们却连饮料也不用,如此,我自然是占了点儿便宜了。
没有谁,谈写作,一句也没有。就是摆龙门阵,拉呱。兴味浓时,彭学明的妹妹也加了进来。
一桌子的饭菜,一桌子的轻言与细语,一桌子的笑声与欢喜。
梁书正手快,饭毕,他先买了单。好吧,我也不觉得有失东道主的礼节。谁叫他年轻,而且又著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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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兴犹未已,又去了君姐茶坊。
还是没有谁谈到写作。龙门阵和拉呱继续主场。
这次,彭图湘先生谈到了彭学明。这不完全是不知不觉。还有个因为,君姐茶坊的老板罗婧君,是彭学明隔房的弟媳。也就是说,今天的一个短时间里,见到了彭学明的两个亲人。
彭图湘先生手舞足蹈,眉飞色舞。脱口而出,如数家珍的,却不是彭学明的作品、创作成就以及地位,而是他的坎坷与跌宕、辛酸与悲苦以及不屈与追寻。
当然,一切苦难都已然过去了,放眼云天,是那般明丽又旷远。所以,他的音调,不知觉间就高了八度,极富奔泻放歌的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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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倾听,一句也不插嘴。有时拍一拍,有时又摄一摄。别说寻常与凡庸,珠玉般的细碎,其实闪烁着深刻意义,珍贵而永恒。
我不插嘴,是因为,从前,三年多的时光里,与彭学明差不多朝夕相处,早已如同手足兄弟。
我们办《湘西谣》文学社,我们彻夜谈文学与写作,谈光荣与梦想。他还借我的一件17元的灰色西装上衣,参加县里的酉水之声歌手大奖赛。因为脚穿凉拖鞋,又因为唱毕咚地一声从舞台上跳向观众席,连谢幕也不曾有,被扣了印象与台风分而屈居了亚军。我们一起在我家包馄饨、谈女孩、讲鬼话、吹牛皮。
其实,我可以一言以蔽之,那就是:无处不飞红的青春。
我不插嘴,还因为,从前,我走岔了一条路,那条路,它年轻,它名叫蹉跎。
其实,我也没必要崇敬与夸耀彭图湘先生,他没什么了不起。是呀,对的,他不过就是一个白发苍苍的有着天下可怜心的老父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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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什么坐而论道,无非粗茶淡饭。油盐柴米的日子,油盐柴米地过。
哪有什么深爱的情啊,让血肉归于血肉,手足回到手足,筋络依然连着骨头。
前世今生,不过就是于日月山水间流转啊。
这样炎炙的夏日,我不经意间遇见往日。
我的心,动了一下,但随即,它又平复到如常的宁静。
这有点儿像寨子边的酉水河——风吹落了树叶、石子、鸟啼、风唳以及雨雪在它的怀里,而它终究只是默默地赶路,如镜、似缎,在单薄里饱含、深邃、无垠、浩瀚。
它波澜不惊的颜容里,除了宁静,还是宁静,你读不出一颗字的起伏的情绪。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
所有的撕裂,都悄然无痕。没有什么,不会沉落于水底。伤痛与苦难,无非一场又一场的花事。花谢花飞,如雾、如烟,无语、无言,不缠、不绵,无尽地轻描,又淡写。
梦里来去,风平浪静。
2023年6月20日 写于保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