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22【城中信】旧时光不应该成为喧嚣城市最孤独的背影-未晞

Vol122【城中信】旧时光不应该成为喧嚣城市最孤独的背影-未晞

2016-12-20    17'42''

主播: 心灵之声·文艺调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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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路过重庆】旧时光不应该成为喧嚣城市最孤独的背影 作者:Vincent盒饭君 编辑:颜画 作者简介(开篇就念)Vincent盒饭君 重庆人,新浪微博:@Vincent盒饭君,订阅号:hefanjun520,推出新书:《我有预感,明日阳光灿烂》。​ 电影《从你的全世界路过》正在上映,电影不算很成功,但也戳动不少人的重庆热情。电影上映前,曾产生过一个想法,拍遍重庆所有的城中村。就想晓雨曾说,她想拍遍北京所有的胡同一样。 前些时候买了个美能达X700相机。成年以来第一次用胶片相机。约莫十四五岁时,买过一个黑色的胶片相机,那时街头到处都是黄色的柯达胶卷冲洗店。 不料如今,胶片拍摄却成为小众群体标榜格调和态度的方式。慢拍摄,大概和人们渴望慢生活如出一辙吧。 烈日当空,带着相机出门,行走了17977步,11.9公里,拍摄了约莫20张胶卷。在路上遇见了一些人,看见了这个繁忙的城市一些隐藏在背后的细节。 ​1 这是我第一次暴走老重庆。 行程开始于七星岗,菩提金刚塔、通远门、仁爱堂,最后走到解放碑的十八梯。 本来想去找老自来水厂,地图上没有搜到,也便作罢,走过之后一直后悔,应该问问在地的老人,他们在那里生活了一辈子,肯定知道。 金刚塔处,一个大汉赤裸着上身拉着板车,上面摞着很高的绿色箱子,里面装满了啤酒。他在旁边的小店停下,顶着烈日卸货。周遭的树荫下,有几桌当地的老人在打麻将,小孩在社区健身设施上摆荡着。 红色的砖房上,用红色的大字涂抹着危险、拆迁、后果自负等字样。 金刚塔还没对外开放,我低下身子,问一个年长的老奶奶,怎么上到金刚塔上。她给我指出了后门小道。沿着阶梯上去,然后拍摄了一张塔身的照片,塔的下方摆着几尊小佛像,我收好相机拔下耳机,虔诚地双手合十向菩萨行了三个佛礼,许愿找到现实一些困扰的出口。 尔后遇到一个背着相机的男子也跟了上来。这是我遇见的第一个摄影爱好者,没想到行程走到最后,遇到了好多背着相机的人,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在顶着烈日翻找这个城市的生活细节,还有好多年轻男女拿着相机,在这城市里寻找着什么逝去的东西。 甚至走到十八梯附近,还遇见一个在校的学妹,她从南坪的下浩街顺着东水门大桥走到解放碑,正从十八梯返回。我们打个招呼,各自继续前行。 ​2 寻找仁爱堂的路上,地图导航要绕一段路,于是走了地图上没标识的“捷径”。前面三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大叔也在循着捷径走。走在前面的大叔也不太肯定,但他仍然带着后面的大叔前行,走在最后的大叔一直在质疑“走不动了”,前面似乎是个死胡同。 没想到围墙旁边隐藏着一个向下的楼梯。 走在后面的大叔,一边自我怀疑,一边念念有词,“抵拢倒拐”(意为,走到路的尽头就拐弯),语气里尽是自我调侃的笑意。 楼道向下,里面竟然是一个小区的楼梯,平层进的楼梯,往下走了约莫七八层,出来,依旧是平层。这就是重庆。 楼道里遇见一个“疯女人”,身上挺干净的,但是五官里有一股凶恶的气息,我承认,那一刻我有那么几秒钟忐忑了。但仍然跟着前面的大叔穿行在黑漆漆的楼道里。女人手里拿着一些废旧的东西,在我们一行人和她擦身而过时,她给我们让了路。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我没听清楚。走过之后,我又为着自己那几秒钟的忐忑、恐惧有些内疚,希望她一切都好。 ​3 在仁爱堂和附近的栈道上逗留了很多时间。 有和我逆向而行的情侣,女孩看我在那拍照,微笑着走过了。有三个女孩在狭窄的旧楼通道里画着水彩画,相互之间还调侃地让对方给自己递颜料。有几个女孩背着硕大的单反相机在给对方拍照。 仁爱堂作为以前的法国领事馆,如今已经破败不堪,如果保留着原来的异域建筑,倒也是一番漂亮的模样。旁边有一个唯一还保护很好的部分,似乎已经成为了私人宅院。我在那里等了很久,看到一个大叔买菜归来,打开铁门上的挂锁,进去,然后关门,在门缝处还看了门外的我一眼,然后径直走开了。 旁边有一个残破的建筑,上面一行字还依旧清晰可见——四川省重庆中医学校门诊部。旁边有一个三四层小楼的青砖“学生公寓”也被画上了“拆迁”的字样。学生公寓部分,还有人在看守,但是小楼几乎已经无法居住人了,四面窗户玻璃残破,风、鸟、树叶、人的视线,所有能穿过那通透空间的东西,随时都可以从那里穿越而过。 门口还挂着牌子,外来人员、车辆未经许可,禁止入内。 以标识着它最后的尊严。可如今除了我们这样路过的年轻人,以及在附近居住的在地原住民,大抵也是没人会从这里经过吧。 ​4 从仁爱堂往解放碑方向走的时候,沿途有很多青砖房,看起来其实挺好的,保留下来或许也能成为一个城市最后的记忆,但是也都被画上了“拆迁”字样,以及挂上了红红的拆迁横幅,昭示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即将进入。 有一栋房子门口站着一个满脸病态的约莫五十多岁左右的女人。 虽然一眼就能看出她病了,且病情很严重,但丝毫不能阻挡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丽的女人。瘦长的脸,凌乱的头发里很多已经白了,整个身子在睡衣般的衣服里,弯着腰,拄着一根拐杖,看着门口稀稀拉拉的过往行人。我注目看了她几秒钟,走过了,可走过之后我又站住,回头,看到门口有个不起眼的小牌子上写着什么,大概是病了,旁边有个捐款箱,我掏了掏口袋,有几块钱零钱,投到了纸箱子里。 女人那时坐在门口屋檐旁边的凳子上,声音孱弱,说着,谢谢弟弟,好人一生平安。声音微弱,却让我有些不安,这个美丽的女人竟然落得这般孤苦的境地。 旁边一个胖胖的女人,看她和生病女人的关系,不像亲人,更像邻居,但她也对我说谢谢,有种邻里之间的照料的感觉。过往稀稀拉拉的行人,没有几个会留意到她,大多看一眼可能就走过了,邻居的关切大概也是她最后撑下去的力量吧。 从通远门到仁爱堂,沿途几乎全是旧宅,看到的人也大多都是中老年人,年轻的大多都是我们这种挂着相机路过的人。人到老去之后,竟然如此孤单,跟这些旧宅,以及拆迁横幅一起,成了这座喧嚣城市最寂寥的背影。 ​5 十八梯两年前我是有去过一次的。 当时的十八梯两旁还居住着很多人家,房屋残破,却也有着生活的气息。从临江门公交车站往下,走到十八梯的底部,三岔路口当时还是一个小市场,脏乱却有序地维持着这个喧嚣城市之外的一片土地里的宁静。 当时去的时候有些薄雾,氤氲的光与雾气萦绕,有种晋人误入桃花源的味道。那时感觉,这里时间好像会慢半拍,犹如电影《路边野餐》里那个叫麦荡的地方,时空是放慢拉长了的。 如今走到十八梯,正值电影《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上映,电影有在这里取景。上上下下的几乎全是年轻人。而十八梯两侧也修起了围墙,阻挡了后面已经人去楼空的房屋。围墙上全是一些摄影师在拆迁前最后留下的十八梯影像。 十八梯已经不是十八梯了,它仅仅成了一个地名。 我有些失落。 人群拥挤的唯一一个地方,是电影《从你的全世界路过》里,猪头和燕子分手,猪头、陈末、茅十八、幺鸡、小容一起吃小面那里,旁边有一个栏杆,猪头和陈末在那里打了一架。旁边有个“十八梯”的路牌。茅十八和荔枝的爱情也开始于那里,荔枝问茅十八“我漂亮吗”。 如今人们争相在那个栏杆处留影,撑起了这个不属于十八梯的最后的“繁华”。 走到底部,再折返,唯一一次举起相机,是路边一个年迈的算命阿姨,再给另外一个中年女人算命。我举起相机,拍了她们,因为这个画面在以前的十八梯我也有见过。 6 走完十八梯,又去了一趟洪崖洞见了同事小伙伴,然后便折返回家。 在网上搜索,渝中区还有厚慈街、守备街、储奇门、邮局巷、白象街、东水门、曾家岩附近的背街小巷等还残留有这个城市与过去相连的地方。下次,下下次还会造访这些旧时记忆的地方,那些屋舍那些老去的人,才是某种看起来过时却是沉淀下来的根的东西。 曾经看过一本民国时候文通书局出版的George C. Basil《重庆杂谈》,感觉老街里的画面和书里说到的那个残破脏乱却最后让Basil医生舍不得离开的城市才是有人情味的重庆。 “时间渐渐过去,我最初对重庆所生的反感完全消减了。并不是后来对污秽与臭气比以前觉得喜欢起来,实在是习惯把这些可厌的东西和整个背景融合了,所以它们不再扰乱我对全盘景象的爱好。这码头对美国人的主要吸引力是它的生命永不停滞这点。”(《重庆杂谈》,民国35年出版,作者George C. Basil,M.D.第169页) Basil医生当时就住在南岸,要到渝中区,还得从南岸坐船到渝中或者江北的码头,然后沿着阶梯向上。那时候还有人靠着抬滑竿为生。Basil医生出诊常常就会坐力夫们的滑竿。这些人后来成了重庆的“棒棒”,渐渐的也消失在这个城市里。 南岸、沙坪坝、九龙坡等都还有一些老旧的地方,但愿他们在被拆迁之前,我还能亲眼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