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村/孙见喜（陕西方言朗诵）

孙见喜散文 || 晓 村 2017-07-24 孙见喜 孙见喜 编者按： 　　《孙见喜天人散文欣赏》，感悟天人之道，品味道法自然；纯正的汉语写作，敬畏文字的典范之作；追慕"永州八记"的深刻传承，数十篇入选各省高考模拟题；与俗见散文迥异，读之甘醇难忘…… 点击音频丨我读，你听  作者：孙见喜 朗诵：清风 　　是一池水，清凉如西天的寒星。成捆的苎麻杆浸在池底，谷草拧的绳头在挽过死结之后僵硬地浮在水皮子上。一只老年蜻蜓死在上面。池边一株少年柿树，头年学着挂果，最红的一颗让老鸹啄了，半拉浆果掉在地上，酸酸地发着白毛。水边安闲着三片五片的落叶，金丝般的叶脉楞出一线亮色。是霞光，不是曙色，正在发育，倏乎又灭了。天地间回复混沌，迷蒙中白露爬上树梢，晨雾把麦杆打潮。 　　辘轳转动了，沉重的咯吱声单调而尖锐。井台连着水池，小柿树在它们之间。没牙老汉当年一次无意的抛射，衍出了这棵挺拔的植株。如果那天他不上山打兔，如果那只老兔受了伤不满山窜跑，他老汉的肚子也不会饿得发空，那这碗柿子炒面他就舍不得吃，那这颗柿核儿也不会被他用一只筷头从老瓷碗的豁口弹出去。大事情的根由都是出于偶然。就像他老婆丢了一把铁锹，接连在这儿叫骂了两个麻麻明儿，她扬言要连骂三个早晨的，可今儿一出门，被一个家什绊倒了，瞧，正是自己那把铁锹！她心里气，自言：贼子就是怕骂。才说要站起来，脚踝竟扭折了，老婆就说这把铁锹命中不该是她家的。蓦然，天上寒星尽失，东山上的柞木树林亮了齐愣愣一线顶梢。风儿划过去，丝丝缕缕的雾气飘向洇水的深沟。樵夫上山了，腿上的裹缠没绑紧，臃臃肿肿的腿脚失了往日的灵快，也许他昨夜酒喝多了，在今早儿的昏睡中被媳妇狠蹬了一脚。他在缠缠绕绕的毛路上晃悠，肩上长扁担的铁尖儿“哗儿”一下刺疼了东天里抹得一蹋糊涂的云霓。 　　一股血色射过来。辘轳絮上的九连环，木质轴上的铜包头，扶着摇把儿的小妇人的胖手，手指上箍进肉里的白铁顶针，一切，硬的，光的，表面整洁的，统统映射出霞光。 　　天大亮了，谁在院里试了一枪，不是爷们的老铳，这声音要亮促得多，像是快枪。持枪证只发给老猎户，后生们别想。井台上有细碎的说话声，是媳妇们，她们倒了粗陶的尿壶，手没洗就来绞水。吃奶的孩子还在炕上哭。说话间水池上就浮起热气，说话间人们都促起鼻子深吸。是谁家的豆腐出锅了，鲜嫩的汤汁顺下水槽流出来，肥了池里的莲藕。 　　是谁在池边倒了一堆新鲜的鸡蛋皮。大丽菊无声地绽开，太阳还没有出。花下人家的门板上贴了两只红鞋样，现代告警信号在小山村找到了祖根。月婆子在炕上哼哼。 　　榆树梢儿亮了，椿树梢儿亮了，房脊梁也亮了，一条旭日的光影线顺山墙往下落。太阳还没有出山，人们不敢大声说话。唯剁猪草的梆梆声硬而有力。老槐树上的“黄瓜鸬鹚”叫了，叽喳喳叽喳喳的絮叨，是母鸟呼唤儿子，快快起来筑巢，白露过了是寒露，冻坏了翅膀，娃娃你明年怎么远飞？ 　　一阵扑扇翅膀的声音，空气中流过消化不良的臭味儿，谁家的懒公鸡应付差事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