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野雀窝》(包焕新)

《老家的野雀窝》(包焕新)

2019-09-10    11'08''

主播: 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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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父亲去世后,母亲被我接到城里。城里尽管繁华舒适,但在母亲看来,与她住惯了的老家相比,没有一样是能“比上”的。母亲时刻惦记着的还是老家的一草一木,每逢节假日,总是催我送她回老家看看,看窑洞受潮了没有,还有门前老槐树上的野雀窝是否安在?为了使她老人家免受长途坐车颠簸之苦,我每年都要替她回去好几次,然后一五一十地给她汇报,看到母亲笑乐开花的样子,我也高兴。 这些年,经常回老家已形成了习惯,长时间不回去,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进入村口,格外惹人注目的,首先是老庄北边那棵高大的老槐树,是老槐树上那一堆圆碌碌、黑乎乎的野雀窝。这就是我老家的地标性“建筑”。如果没有它,我就迷路了。说起老槐树,确实有些年份了。听母亲说,和我大姐同龄,是我爷爷栽的。从我记事那天起,我家门前的树上就有多处野雀窝,不过那是修筑在比槐树还要高的楸树上的,随着楸树的砍伐减少,槐树的茁壮成长,于是野雀就选择了这棵树,这棵树上也就有了野雀窝。我曾经一直想过这样一个问题,有朝一日,窝会不会塌下来,或者被风刮走呢?可是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喳喳喳、喳喳喳……”每当听到这悦耳的叫声,母亲就会说,今天要来亲戚了。一次,来了一位我叫舅爷什么的,他说他多年没有来,找不到我家的路了,问了一个地里锄草的人,给指了指说,照着那棵有一堆野雀窝的老槐树走,就到了。还有,每当我一次又一次从学校捧回一张又一张奖状的时候,母亲就会高兴地说,怪不得今早野雀叫个不停,原来我娃得奖了。这么多的年月过去了,这些奖状至今还被母亲贴在老家的窑洞里。 母亲把野雀当做家鸟来养,年前,总要在树下给备一些枝条,这些枝条另堆一处,做饭烧火是不允许用的,母亲说,来年野雀要垒新窝,从远处寻找枝条不容易。自从通了自来水,每当春暖的时候,母亲还要在树下给准备一盆水,放些干净的土,说野雀垒窝还要用泥。我也看到两只野雀多次轮番从备好的枝条里找到它们有用的一根,或者从很远处衔来一根,然后艰难的飞上树杈上,用嘴不停地捣鼓,在将近一月的时间里,新居终于落成了,不过这才是毛坯房,它们还要不断地飞上飞下,从母亲放在树下的盆子里,衔些泥水,进行“室内装修”,待凝结干透之后,再衔些鸡毛鹅毛之类的铺垫一下,这才算正式完工了呢。不过它们并没有及时入住,不可思议的仍然回到了老屋,母亲说新窝是留给即将出生的儿女居住的。 父亲告诉我,野雀窝看似乱七八糟搭在一起的枝条,其实每一根都是有讲究的,位置摆放都是非常精准的。直至现在,我都没有搞明白野雀怎么会有这种“高级建筑师”的能力。 等我上了初中才知道,原来野雀就是喜鹊,在民间都是以吉祥鸟来论的。父亲告诉我,一般野雀筑巢都是选择避风,向阳的地方,这也正符合了风水学的“藏风聚气”原则。怪不得野雀选择了我家的大槐树,原来这是一块“风水宝地”。父亲也有所选择的,在窑洞的对面距野雀窝不远处修了一栋三间土坯青瓦房。这在八十年代的农村,已经是很好的建筑。 有一天,有人来看上了我老家的这棵老槐树,掏高价要买,父亲都同意了,可是母亲不同意,她是舍不得树上的野雀窝的。在母亲的劝诫下,我们家一直能和野雀和谐相处,从不惊吓它们,它们也从不落到我家院子里来,也从来没有偷抓小鸡、偷吃鸡蛋之类的恶性事件发生。 我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是全家人最高兴的日子,母亲说,一开春,树上的野雀窝又增加了两垛,有好长时间,每天早上,野雀总是喳喳喳叫个不停,原来如此。 有一点我是不相信的,听老年人说,野雀窝离谁家近,谁家里的财气旺,可老槐树上的野雀窝离我家近的已经不能再近了,从我懂事的年月起,家里总是缺吃少穿,清贫如洗。父母供我们姊妹上学,从来就没有宽裕过,周围的村民早已告别窑洞,搬进四合头院都好些年了,唯有我们老家直到父亲去世仍然居住在窑洞里,那三间土坯青瓦房早已成了危房了,如今,只要母亲回乡下,窑洞还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今年回家,偶然发现老槐树上的野雀窝只剩下一垛而且已变成了“空巢”,野雀也不知了去向,也许是因为母亲搬到城里,没人关照,它们也搬走了吧。不过老槐树还在继续的长高,长大,变老,唯一的空巢仍然雄踞其上,仿佛在无声地呼唤着归来的游子,默默为其导航,它,仍然是老家唯一的地标性“建筑”。 ( 作者:包焕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