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河流》(红酒)

《岁月的河流》(红酒)

2017-03-13    19'58''

主播: 不一样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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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感谢收听,期待你对本期节目的评论留言哦~ 岁月的河流 作者/红酒 樱子的娘一手拉着樱子一手挽个蓝花包袱闷着头急急地走着,樱子被娘扯得跌跌撞撞的,她不敢问娘为什么,甚至连去哪也不晓得。 有风。深秋时分的风带着小锥子,吹得紧时,扎得人脸、手生疼生疼。 樱子戴个红色的绒线小帽,不时地用手捂着头顶,怕被风吹落。 一只鹰就在娘和樱子的头顶上盘旋,时而展翅时而舞翅,若即若离。 倏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没等樱子和娘回过神儿,樱子就觉得头皮一阵发凉,小红帽没了。 樱子惊恐的哭叫,仰脸看着鹰爪里的一点红越升越高。 前年冬天,爹带樱子进城看戏,那戏班里有个女子正往鬓角插珠花,爹好像跟那女子很熟,俩人说话时,樱子看见爹还拉了她的手。散戏后,那女戏子妆没卸就慌忙出来相送,凛冽寒风中,把个小红帽亲手戴在了樱子头上。 红绒线帽子很漂亮,戴上它,樱子在一群女娃娃中像朵灿烂的石榴花。 娘惋惜地说,算了,没把你抓走就是你的造化了。樱子不甘心,她挣脱娘的手,站在原地继续寻找那只鹰。 有个红点从灰黄的空中飘飘悠悠往下落,樱子惊喜地大叫一声,它不要我的帽子。 小红帽失而复得,樱子得意极了,慌忙戴好,掉头往回跑。 娘在原地站着,伸出一只手,像是在招呼樱子。 这该死的风,把娘的声音都吹散了,樱子只能看见娘的头发在风中飞舞,旷野中,娘的身影单薄得令人心疼。 此刻,樱子的眼睛里只有娘,她迎着风使劲儿朝娘那儿跑。 “噗通”一声,樱子眼前一黑,糊里糊涂掉进道旁的大坑里。与此同时,樱子听见娘撕心裂肺的叫声…… 好在坑不深,刚没过樱子头顶,小小的人在坑里蹦着大叫:娘——娘——娘—— 娘头发散乱着,扑到了坑前,双腿跪着,欠下身,伸出手,把吓坏了的樱子使劲儿拉了出来。 娘儿俩就那么抱着,抱着。有条狗样的东西,嘴里叼了块儿什么,拖着尾巴从她们身边跑过,并回头望了娘和樱子一眼。 樱子记住了那两道贪婪的目光,她恐惧地问:是狼? 娘却说是狗。嘴里说着,顺手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儿石头,紧紧地攥着,连连招呼着樱子快走快走。 深秋,枯黄的玉米棵子快长干到地里了,丘陵地区的人家不在乎,贫瘠的土地有的是,并不指望赶紧把地都整理好,玉米收的越晚蒸出的馍馍越香。啥时跟脚拽着季节的尾巴砍倒玉米平整土地再种麦子不迟。 娘是小脚,以前出门会套车,决不像今天走走停停,险象环生。去哪里?啥时能走到?不知道。 爹在世的时候,樱子家雇有两个短工。爹在县衙做事,当然不过问农田里的事儿。即便爹回到家,也只会躺炕上呼噜呼噜抽水烟。娘在家操持家务,纺花织布做饭,忙得团团转。 不管多忙,娘也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 娘长得白净,细长眉,杏核眼,椭圆脸,头发密实的一把抓不透。娘把头发从额前左右分梳下两绺,剪得和下巴一样齐,捋在耳后。用红丝绳把浓发扎了足足有一寸长后再盘成元宝髻横插一根龙凤簪。娘衣襟上常别根针,针眼里纫根长长的线,哪破了或是掉个扣子开了条小缝儿,娘都会翘着兰花指,取下针来在浓密的发间篦篦针,随时随地,飞针走线。 爹是去年腊月病的,大口大口的吐血,娘带着樱子坐车赶到城里时,爹的脸像一张黄表纸。娘替爹擦着嘴角的血迹,泪水涟涟。樱子躲在娘身后,不相信这个脸色腊黄奄奄一息的人就是素日穿长衫戴礼帽模样清俊的爹爹。 爹不在时才三十三岁,娘三十一岁。娘把发髻上的红丝绳换成了白色,娘成了寡妇。没了爹的樱子上不起学堂了,她跟在娘身后,经常回舅家。 樱子舅家在韩岩,家境殷实,娘没出嫁前,是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樱子初次回去,舅舅妗子煮了一锅白米饭,炖了冻豆腐和腊肉,由着樱子性子吃。樱子抬起头,对娘说:腊肉很香呢。娘狠狠剜了樱子一眼,樱子红着脸不敢言语了。 慢慢的,妗子会躲着樱子和娘。家里的短工早就辞了,地一点一点的归了本家的三叔。 三叔也是读过书的人,可他骂娘的时候,凶得很,他居然骂娘是扫把星,早早就把他二哥给克死了。樱子觉得三叔不该这样,娘是三叔的二嫂,爹在世时常接济他,一大家人亲亲热热的,他穿的皮袍,还是爹买的料子娘熬夜给做的呢。 孤儿寡母日子难熬,昨夜,风刮得紧,娘把樱子平时穿的衣服归置到一块儿,摸出两块银元缝在樱子的夹袄里,把头埋在衣服里哭了。娘哭的时候,没声。樱子只能看见娘瘦削的肩膀一起一伏的,樱子不敢吱声,她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许久,她才怯生生地说娘,我吃不了多少饭的,娘你别愁。娘抬起头,满脸泪痕,抱住樱子大放悲声。 暮色越发沉重,前面黑压压的树木密集了起来,风一吹,影影绰绰晃出房子的轮廓。村口,有人提着盏马灯迎了上来,说樱子娘,怎么走到这会儿?娘没答话。 一所院,两扇大门,门上有一排排的大铜钉,跨过高高的门槛,有一道影壁,娘和樱子被那人引进了西厢房。 以后的事情樱子曾经无数次的回忆,她只能记起自己太乏,吃罢饭就睡了,抱着自己的红绒线帽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娘不见了,蓝花包袱端端正正的放在炕上。从那天起,樱子成了这家的童养媳……十五岁那年,樱子写了一封信丢在这家人的八仙桌上,逃走了。 樱子是揣着红绒线帽跟杨兰春的剧团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