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伦坡-人群中的人

爱伦坡-人群中的人

2020-03-08    21'34''

主播: 95涛声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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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无法承受孤独的人是痛苦的。——拉布吕耶尔 据说,有一本德文书是不准人阅读的。 书中有一些不得讲出的秘密。世界上每天夜里都有许多人在病榻上死去,他们痛苦地抓着临终忏悔牧师的手,神色凄凄,心情绝望,喉咙里噜噜作响,不敢把心中的秘密一吐为快。 时常有一些人,他们知道某些秘密,但是出于良心,到死他们也不会将这些秘密讲出。犯罪行为不被揭露也是这个道理。 不久以前,一个秋天的傍晚,我坐在伦敦D 咖啡厅巨大的弓形窗边。我病了好几个月,刚刚痊愈,恢复了元气,心境很好,没有一些烦恼——有着强烈的欲望,大脑中的幻影消失了,思维异乎寻常地敏捷,就像莱布尼茨[ 2] 生动而坦率的理性、高尔吉亚[ 3] 的修辞一样。人仅有呼吸是一种享受,而我可以从许多正常的痛苦之源中求得真正的欢乐。我对任何事物都很平淡,却又很好奇。嘴上叼着雪茄,腿上放着一张报纸,我就这样消磨了大半个下午,一会儿看看广告,一会儿环视厅里的男女老少,一会儿穿过朦胧的玻璃窗向外面的街道眺望。 这条街是城里的主干道,成天熙熙攘攘。但今天,当夜幕降临,华灯齐放之时,街上连续有两批人潮从门前汹涌而过。这种情况我从未遇见过,翻滚的人流使我感到新奇无比。最后,我放弃宾馆里的所有事务,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起初,我的注意力是抽象和概括性的。我看着成群结队的行人,便把他们划分成群来考虑。但很快我又饶有兴味地更加仔细地研究人群中各式各样的身段、衣着、气质、步态、外表以及面部表情。 行人中绝大部分举止像是公务员,显然只是为了挤过这条街。他们紧锁双眉,眼观八路,即便被人碰撞,也无反感表现,而是整整衣着,匆匆赶路。其他人,为数仍然不少,走路时却显得焦躁不安,面部胀红地自言自语,打着手势,好像周围的拥挤使他们感到孤独似的。当前进受阻时,他们马上停止咕浓,但手势做得勤了一倍,咧大嘴巴似笑非笑,停下来让路。如果被人推撞,他们便不停地向对方鞠躬,好像慌得不知所措——这两大群人的举动我尽收眼底。他们的礼服整洁体面,无疑是贵族、商人、律师、店主、证券经纪人——世袭贵族和平民百姓——无所事事的人和为了生计而奔忙的人。他们并不怎么引起我的注意。 一群店员倒引人注目,我巧妙地把他们分成两组。豪华店铺的年轻店员——身穿紧身衣,脚蹬锃亮的统靴,头发油光水滑,双唇露出目空一切的表情。且不说(他们)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俨然一副坐办公室人的打扮,他们的举止,在我看来,简直就是十二或十八个月以前上流社会[ 4] 的完美再现。他们有着过时贵族的优雅——我相信,这是对这群人的最确切定义。 另一组是忠实商行的上层店员,或称“稳重的老伙计”,这样叫准没错。他们的特征是黑色或棕色的外套和坐着使人感到舒服的马裤、白色围巾和马甲、宽大而结实的鞋子、长统袜或是绑腿。——他们都有些秃顶,右耳由于长时间夹笔而奇怪地竖着。我注意到他们总是用双手摘帽、戴帽,佩有刻着许多古色花纹的短金链。他们的穿着打扮附庸风雅;——可却没人欣赏他们的如此风雅。 有很多衣着时髦漂亮的人,我可以轻而易举地辨认出他们是出没于大都市的职业扒手。我十分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人。简直难以想象,他们竟会被真正的绅士们误认为绅士。他们宽大的衣袖,一看就使人生疑,立刻就会露出马脚。 赌徒们,我不是在描述几个。他们依然让人分辨得出来。他们衣着各异,有铤而走险的用套筒骗赌法行赌的赌徒穿的衣服,天鹅绒马甲,时髦的围巾,镀金链条,精致的纽扣。在审慎而朴实的牧师看来,一切都很可疑。从他们有些黝黑的面盘和呆头呆脑的神情,像薄膜一样暗淡无光的眼睛和紧抿着的无血色的嘴唇就可以看出来。还有两个特征,用它我准能认出他们;——那就是说话声调很低,而且带着防备的口吻,大拇指向右伸得厉害。——与这些骗子们在一起,我时常察看到他们的习惯虽有不同,但却是一丘之貉。他们可能自诩为靠机智为生的绅士。他们对民众的劫掠介乎土匪和军人两类人之间;前者的主要特征是长发和微笑;后者则是盘花纽扣大衣和皱眉。 接下来文雅一点,我找到了更为深刻的主题去思考。我看到了犹太小贩,脸上闪着一对鹰眼,其他每一特征都带着落魄的谦恭;顽强地沿街乞讨的职业乞丐,瞪眼怒视着处境比他们稍好的同行,绝望迫使他们走进祈求别人慈悲的黑夜;他们虚弱多病,死神肯定在向他们招手;他们羞怯地蹒跚着走过人群,哀求地注视着每一张脸,似乎在寻求安慰,寻求某种失去的希望;含羞的年轻姑娘拖着长时间劳动后疲惫的身子返回没有欢乐的家,悲愤而欲哭无泪地畏缩着躲避流氓的淫视,她们无法避免与他们相遇;城里各式各样老老少少的女人——有像卢西恩[ 5] 描述的雕塑般如花似月的女人,她们有着帕罗斯岛大理石般的外表,却满腹污物——有穿着破烂,令人恶心以至最后走丢的麻疯病人——有满脸皱纹,却尽力用珠光宝气,涂脂抹粉使自己显得年轻些的老太婆——有尚未成熟却涉足情场,成了可怕的情场老手的小女孩,她们有着一种狂热的野心,急切要与比她年长的人一试高低;还有数不清不可名状的醉鬼——有的穿着满是补丁的衣裳,摇摇晃晃、口齿不清,双眼无光,脸上挂着擦破的伤痛——有的衣着虽脏却还完整,行走有些踉跄,双唇厚而肉感,看上去精神饱满,容光焕发——其他有的曾经穿得较好,但却已磨损得破烂不堪——还有的步履显得很是自然、坚定和轻快,但脸色却苍白得可怕,双眼红得可怕,给人以疯狂的感觉,当他们大步穿过人群而受阻时,手指头捏得发颤;除此之外,馅饼师,搬运工,运煤工,烟囱打扫工;街头艺人,耍猴人,民谣歌本零售商,那些叫卖和唱卖的人;衣衫槛褛的工匠和各式各样疲惫的劳工,全都吵吵嚷嚷显得过分轻松,极不协调,既刺耳又刺眼。 夜深了,我对人群的兴趣愈加浓郁;人群的总的特性有了重大的改变(比较温和的特性随着秩序井然的人群的渐渐走散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粗鲁,各种罪恶和丑行却倾巢而出了),煤汽灯微弱的光线起初与残阳抗争着,现在终于取得优势,给街上每一物品都涂上一层明亮却不规则的光泽。四周漆黑却很壮观——很有点德尔图良[ 6] 的风味。 我就着灯光的杂乱效果探查着每个行人的脸庞;光线的照射在窗前忽闪忽现,只允许我在每张脸上瞥一眼,但即便是短暂的一瞥,我奇特的脑袋瓜都可以从中读懂历史的沧桑。 我将眉毛贴在玻璃上,聚精会神地细细审视这群人,突然出现一张脸(是一个衰弱的老人的脸,可能六十五或七十岁)——这张脸马上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它有一种绝无仅有的奇特表情,我从未见过类似的表情。我清楚地记得看见这张脸时的第一个反应是,如果雷兹看到了,他会放弃他所画的魔鬼化身而万分喜欢这张脸。最初仔细审视这群人时,我尽力去分析其中的寓意,脑子里满是迷迷糊糊,似是而非的概念,想起无边的智力,想起告诫,想起吝啬、贪婪、冷酷、邪恶、嗜血,想到胜利、欢乐、惊恐万状,想到热情,想到万般无奈的绝望。我感到特别刺激、惊讶和着迷,自言自语道:“他的内心记载了多么疯狂的历史!”我渴望看到这个人——深入了解他。我匆匆穿上大衣,抓起帽子和手杖,推开人群,朝那人走的方向奔去。他已看不见踪影。我费了好些周折才看到他,我靠近他,小心地跟在他的身后,以免引起他的注意。 我现在有机会仔细观察这个人了。他身材矮小、精瘦,显然非常虚弱。他的衣服总的说又脏又破;但当他不时地走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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