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栏目【原创诗人】
作者：白瀚水
作品：白瀚水的诗（11首）
背景音乐：纯音乐 - 管风琴协奏曲
●白瀚水的诗（11首）
◎在一座没有灯的房子里
我失明过。死亡在灰色中——
受生活的光指引，
回应冷漠的世道。
旁边是雪岭，
是一只普通的麻雀。
它已经死了，但它的形体烙印在世间，
不会轻易消散。
它是有羽毛的，就像我，
是有骨头的。
就像一张照片烧起来，
里面的景物。
——反复亮起的光，熄灭。
光的天际，
和这里没有区别。
我拿着笔，似乎在想什么（那时候我看不见，
天际尽头的事物，
我只能想象成一些简单的明媚：
背对太阳的雪山，
一条结冰的河，
石头被洁白的名字抚摸着。）
我问父亲
假如死者和树都是寂寞的，活着的意义，
是否就要是与这样的寂寞抗争？
◎巧遇和我有相同生日的女子
这是比喻：韩信从锅里取出肉羹，
麻雀从榆树上落下。
我在一张旧信纸上写诗，
写木偶走进房间，一缕光明照在他的额头，
留下正方形的印记。
——我说的一缕光明，
对应辽阔的人间。
我在那个涂着厚重脂粉的女人身旁坐下。
她给我点烟，
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根。
我们都没说话。
后来她躺下去，解开一粒纽扣。
我仍旧坐着，
我看着她，已经记不起少年时候的样子了。
◎命该如此
那天下午，我喝了一小碗酒。
我在楼下的草坪上坐着，
有一个朋友死了。
他的妻子带着女儿来看我，
我们就喝了一点酒。
她睡着了，她的女儿很乖地坐在旁边。
◎毕业了
我和女儿并排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她刚刚参加了
幼儿园的毕业典礼。
她拉着我的手，
飞过来的麻雀是灰色的：它落在灰色的水泥台上，
旁边有一只鸽子，
还有一小片蝴蝶兰在开花。
——它们都是灰色的，
它们低微，软弱地活着，只是活着，没有色彩。
我低着头，喂给它们米饭。
女儿说：你是不是傻啊，它们不吃米饭。
我摇了摇头。
对面，一个瞎子坐在围墙下。
围墙也是灰色的。
瞎子仰着头，一片树叶落下来，像是广阔的
宇宙的一角，
与他的前额碰触。
◎建筑师
他曾痴迷巴洛克建筑，哲学，十四行诗。
他点亮一根火柴，
照见窗台上的鹫尾花纹。
有十种声音沿着房间里响起。
它们小口地，
撕咬着房间里无声的物体，像个患病的孩子，
小口地撕咬记忆。
——我坐在他对面，
坐在他苍老的身体对面。
他点了一根烟，
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
他把我的手用力地按在他的手心里，
嘴唇蠕动着，
却没有说一个字。
◎一只山羊站在落日前
山坡上，披着麻衣的桑西问上师，
如何得三宝。
上师不答。
他又指向红墙，
说我跳墙出去，可否？
上师睁开眼睛，看着一轮月，
月下的雪山越来越明亮。
上师说：我若授你璎珞，你是否仍旧要跳出去？
上师说：诵经人已经离开雪域，
我也将离开磐石。
这时空行母在天上盘旋。
这时与水有关的一切都长出透明的花朵。
◎一月一日
我一个人听佛经，
一片彩虹挂在远处的山顶。
一只蚂蚁爬过来。
它爬过我的脚，
爬上裤腿的时候，似乎与我对视了一瞬间。
在土中的另一只蚂蚁，这时爬出来。
它却睬也没有睬我。
◎夜过长江
点灯之前，我读到诗经里的姑娘。
水压抑着夜晚的气息。
我站起来，
连接甲板的绳索颤抖了一次。
这很像一种仪式，
命令神离开一具身体，命令黑色进入黑色。
向上是无限延长的光，时间。
水里的事物如同不知名的星辰俯视我。
但是——
水里没有神明。
泥沙，沉船：枯死的树顺着水纹起伏，
暗流无声无息。
暗流压住了我的思维，
一面玻璃门，反射出暗中的鬼。
他说：兰若寺的枯枝，同样畏惧人间。
他说：火花在岸上，只能留很少的毒给你。
他们——
似乎是很多年前的光明。
有一个人站在岸上，
他似乎说过什么，但我听不清。
◎外婆
她像一朵灰色的花开在苦难里。
那些年，
她一个人去上海，
一个人去皇城：
兵马聚集的地方，也聚集着世界的血——
中国的血，
尸山血海的血。
她在海边一个人站着。站得久了，
就有了自己的孩子。
——多冷啊，她抱起其中一个孩子，
那应该是我的母亲：她不美丽的身体，
一直活到今天。
母亲倒了一碗酒，递给我。
我把酒洒在坟前。
◎灯下有一棵很粗的松树
有一年我突然想到裸体是句谎言。
爱也是谎言。
还有一种谎言，是草，蛇和太阳的撞击。
沙漠里生成的风暴决定了谁先死去，谁先成圣。
我决定独自承担孤独：从房间里走出来，
走到一扇被藤条围拢的门前。
◎黄金屋
有三个人站在门外，他们在用轮盘赌命。
火车隆隆而来——
乌鸦在固有的时间的节点上跳跃。
乌鸦在一棵没有树叶的树上，
像是被刻意点缀的，
肮脏的黑色。
它想要飞走，但看上去被什么羁绊住了。
它努力挣扎的时候，
给树枝和泥土带来了
少量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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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白瀚水，原名张俊，生于70年代末，现居大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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