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和故乡，哪一个离我们更远?”“故乡远”

最近看一部关于司马懿很火的电视剧，想起小时候看《世说新语》的一个小故事： 司马睿（司马懿的曾孙）和才几岁的儿子司马绍讨论一个问题——“长安和太阳相比，哪个更远？” 司马家族曾经走上过权力的巅峰，提出这个问题时，这个家族已经远离权力中心十几年了。这个问题小司马绍回答了两次。 第一次他说：“太阳远。没听说过有人从太阳那边来。”这是很正常的回答，对几岁的小孩子来说，动动脚趾头就能想得到； 第二天，当司马睿再问起这个问题时，司马绍却改口说：“长安远。现在抬起头就能看见太阳，可是看不见长安。” 所谓：举目见日不见长安。对司马家族的人来说，长安代表权力，不是回不去长安，是再也回不去权力中心。 小时候看这个故事时，觉得这个回答虽然略带伤感，但是很妙；而今我出门在外，每每想起，怀着司马睿当时的心境，问自己：“太阳和故乡，哪一个离我们更远？”答案是：“故乡远。” 对于出门在外的我来说，故乡代表一种归属感。举头见日不见故乡，不是深夜想回家，而是家就在那里，但找不到归属感，再也回不去的事实。 《奇葩说》第四季“我奋斗的城市空气质量越来越差，我要不要离开？”一期中，执中说：“你是气体，你可以飞。”认为城市和故乡，北京和台北之间，隔着一张机票的距离；但对我来说，城市和故乡，北京和北方小镇之间，是一道断崖。离开故乡之后，我是气体，我在空中飘散。 和我一样的人们，可能生存在写字楼里的工位上，可能整日奔波于客户之间。总之，手头的工作和眼前的霓虹闪烁，与成长经历和记忆里的泥土气息格格不入，它们关系就像是前世和今生。身处故乡，则内心总有一个远方的声音在喊诗和远方；但身处异乡，故乡则成了永远也回不去的地方。 这样的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标签：小镇青年。小镇青年具体是什么，没有界定。还好，趁它还没有被界定的时候，我赶紧以“小镇青年”自居，来给它添加一个注解。 小镇青年，不一定要出生在小镇，更多是一个经历和心境相似的群体——他们是一群对未来充满热情，但缺乏上升机会的人；是一群为了寻找机会，而离开小镇或者小环境，选择去大城市的人。 而且这样的青年会有一个困境：回不去故乡，融不进大城市，很多人被卡住。面对这个困境，好多小镇青年会问：“谁能救救我们？” 比如在大城市每天来来往往的人有很多，但朋友却无从交起。比如在家乡从来“不拿自己当外人”，而在大城市，却处处说谢谢，包括有人帮忙摁电梯。虽然这是很有礼貌的举止，但礼貌的潜台词是“我们是陌生人，你不该麻烦我”。 游走在光怪陆离的流行文化和静止不动的传统生活圈之间，小镇青年经常有一种无所适从的荒诞感。 但面对回不去的故乡，和融不进的未来，和被卡住的当下这样的困境，小镇青年只能自己能救自己。 很多小镇青年到了大城市，总是想着如何融入，而自己的过去，却只能看着它越来越远。这样的青年，在与过去割裂的同时，和大城市的关系也是若即若离。 其实小镇青年面对的真正问题，不是想着含痛告别过去，尽力融入未来，而是给自己的过去和未来之间架一座桥。这是独属于小镇青年的人生经历。 现在，越来越多的小镇青年来到了大城市，这当然很好；只不过我希望他们不是被卡在过去和未来之间，不要因为过去的平凡而看低、忽略它，也不要因为想要融入而迎合大城市，而忽略小镇。就像贾樟柯说的：“总要有新的力量自下而上的出现，带来底层的经验、愿望，带来泥土的气息。” 小镇青年，带着身上那股天然的泥土气息，走向自己梦想中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