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书信：1526年，寄邹谦之三

背景 邹守益在广德任判官时，十分重视教育，并邀请阳明高足王艮、黄弘纲(字正之)等学者去广德讲学。这是阳明在嘉靖五年给守益写的第三封论学书信，从文中“正之去，当能略尽鄙怀，不能一一”可知，黄弘纲这次应守益邀请暂时离别阳明去广德讲学。 原典 丙戌(1526) 教札时及，足慰离索。兼示《论语讲章》，明白痛快，足以发朱注☆之所未及。诸生听之，当有油然而兴者矣。后世人心陷溺，祸乱相寻，皆由此学不明之故。只将此学字头脑处指掇(duō)得透彻，使人洞然知得是自己生身立命之原，不假外求，如木之有根，畅茂条达，自有所不容已，则所谓悦乐不愠者，皆不待言而喻。书院☆记文，整严精确，迥(jiǒng)尔不群，皆是直写胸中实见，一洗近儒影响雕饰之习，不徒作矣。 某近来却见得良知两字日益真切简易。朝夕与朋辈讲习，只是发挥此两字不出。缘此两字，人人所自有，故虽至愚下品，一提便省觉。若致其极，虽圣人天地不能无憾，故说此两字，穷劫(jié)不能尽。世儒尚有致疑于此，谓未足以尽道者，只是未尝实见得耳。 近有乡大夫请某讲学者云：“除却良知，还有什么说得？”某答云：“除却良知，还有什么说得！”不审迩来谦之于此两字，见得比旧又如何矣？无因一面扣之，以快倾渴。正之☆去，当能略尽鄙怀，不能一一。 后世大患，全是士夫以虚文相诳(kuáng)，略不知有诚心实意。流积成风，虽有忠信之质，亦且迷溺其间，不自知觉。是故以之为子则非孝；以之为臣则非忠。流毒扇祸，生民之乱，尚未知所抵极。今欲救之，惟有返朴还淳是对症之剂。故吾侪(chái)☆今日用工，务在鞭辟近里，删削(shānxuē)繁文始得。然鞭辟近里，删削繁文，亦非草率可能，必须讲明致良知之学。每以言于同志，不识谦之亦以为何如也？讲学之后，望时及之。 注释 ☆朱注：指朱熹的《论语集注》。 ☆书院：指建成于嘉靖四年(1525)十月的越城阳明书院。 ☆吾侪：我们这些人。 ☆正之：阳明弟子黄弘纲，1492～1561，年小阳明20岁，字正之，号洛村，江西雩都(今江西于都县)人。黄弘纲长期跟随先生学习，为其得意门生。阳明去世后，弘纲又在山阴居守其家三年。